第十章 人格化的心和非人格化的心(3 / 3)

大醜見到這萬相變遷的場景,心中莫名的興奮,忍不住喃喃自語道:“我突然有個靈感,我以前經常聽劉先生說心,說心的種種功用,種種特點,我一直有個錯誤的前提假設,那就是劉先生所說的心,是一個人格化的存在。因此我總會去想,這個心他如何如何。這種人格化的前提假設,讓我的思考總是無法深入,因為這種人格化的形象,使我把這個所謂心的東西神化了,對象化了。其實這個心,它……它就是一種既抽象又具體的能,能創造萬物、毀滅萬物的能。說它存在,是因為萬物萬相的生滅都是它的作用,說它不存在,是因它實實在在不是一個具體的東西,它它它……我之所以會把這個心人格化,具體化,是因為我從我這個角度出發的,我就是人,我在用它,它屬於我,或者隻屬於我,因此會不自覺地有這樣的定義的局限。”

他過於激動,無法表達下去,李照夕在一旁拿著筆,問道:“你是不是想說,那種狀態無法用語言表達?你是不是感覺到一種似悟非悟的急憋?一種想小便卻找不到廁所的無奈?嗯,我提醒你一下,你不是人,你是僵屍。不要隨便搞錯自己的身份。”

大醜狠狠地點點頭,道:“是啊是啊,就是這個意思!”

李照夕立刻寫下:“大醜一副要頓悟的樣子,我幫他記錄一下,也算做一個傳燈錄,把曾經得道者的經曆寫下來,讓後人有所參考。”

但他轉念一想,他rì記中的所有人物,除了他自己和劉迦以外,其他人的形象都不怎麼光輝。如大醜這樣的,不是被烙下書呆子的標簽,就是被定義為偽科學家……後人就算看到這本rì記,會認為這些人得道了嗎?多半會認為這群妖魔鬼怪比從前更瘋顛了吧?他有了此念,心中便覺得不妥,因此不得不把眾人的形象稍加修正。可他這rì記前後所記述的事太多,過程中又有許多非紀實xìng的原創,外加不少個人情緒的渲泄,要改起來實在是件痛苦的事,總是改了此處,又忘了別處……這也是為啥他這本rì記的內容越來越混亂,事件的結構和邏輯充滿了矛盾的原因之一呢。

他繼續在rì記中寫道:“瞧大醜這樣子,有點像古書中描述的那些大德快要見xìng的樣子呢。”想起一事,轉頭向齊巴魯問道:“你們佛門修菩薩道的,見xìng是在哪個級別才能做到的?”

齊巴魯一說起這些理論,勁頭立刻大了起來,笑道:“菩薩修行的次第階位很多呢。常規分法,要先經過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這些階位,然後才是登地菩薩。登地菩薩又有初地到十地這樣的階位。這也有幾種分法,比如楞嚴十地,華嚴十地。”

李照夕聽說過華嚴經最大最長,立刻道:“你就直接說華嚴經中,哪個階位明心見xìng吧!”

齊巴魯撓撓頭,為難道:“我收集的不同地方的經書比較多,若按釋迦佛在你們地球上說法時留下的經論來看,就有藏教、通教、別教、圓教的四種分法呢,你讓我說哪一個?這些東西,我背得倒是很熟,但不知你問的是哪一類分法的?”

李照夕立刻頭大,不禁叫苦道:“有這麼複雜?”

齊巴魯樂道:“嘻嘻,這說明咱們佛門的方便法多嘛,若隻有一種分法,說明過河到彼岸就隻有這一條獨木橋了,分法越多,說明咱們過河的方法多呐。”

見李照夕茫然,他又樂道:“大醜那急憋的樣子,也不見得就是要見xìng了,有時候小悟就是那個樣子的,先是急憋一下,忽然感覺心通了,偶經常都有這樣的感覺,這屬於小悟呢。這種小悟,信心是不堅定的,一不留神,要退轉的。”

說著他雙手攤開,一副無奈的樣子,苦著臉道:“瞧瞧我吧,不知都退轉多少次了。”

他指著空中劉迦的虛影,道:“小白臉的修法,不像是按藏教、通教、別教這三種分法來修的。因為這三種分法的階位,過程次第是很詳細嚴格的,比如別教中,第七住位明心,第十住見xìng,後麵繼續修十行位、十回向位,然後才開始登初地。這些rì子,我注意觀察了小白臉,他的修法,更像是圓教來的,圓教雖然也有次第階位的級別,可他們更多的是位位相融、階階相攝的,把整個方便法全揉在一處,即心即佛那種,修起來也很難的,也很難分清他的價位在哪兒。像我這種根器差的,若按他的方式,多半一年半載就把心修亂了,直接修進輪回去了,比凡夫還快。因此呢,普通人還是按過程次第階位比較明確的修法來比較好,那樣不容易走彎路呢。”

李照夕頗為失望,立刻在rì記中修改道:“原來大醜的急憋相,多半隻是一個小悟,不知他還要急憋多少次,才能來個大悟呢。等他憋出個貨真價實的東西來,再給他樹碑立傳吧,現在他還得在rì記中繼續當他的偽科學家。”

他一邊寫,一邊又開始觀察其他人,卻忽然聽得一聲慘叫,忍不住轉頭看去,那慘叫卻是臨將臣發出來的。

原來那波旬眼見眾人關注著劉迦與僧人的交互,他波旬已不再是眾人關注的焦點,心中難受,暗罵道:“他們佛門弟子最會做這種搶人風頭的事,我得破他這個法才是!”

但他又確然不知此境相如何形成的,又如何破得掉?但波旬畢竟是老江湖,這種事哪能難得了他?稍一思量,立刻有了主意,暗道:“我找一個小白臉關心的人打一頓,他必然分心呢!”

在波旬的印象,這小白臉該是最關心崔曉雨的,可他既想收崔曉雨當弟子,便舍不得下手。玉靈子雖然是他最厭惡的,但也是他最不屑於下手的,總不希望因打了玉靈子而自墮身份。轉眼正見臨將臣在一旁發呆,暗道:“臨將臣這僵屍臭名昭著,我打他一頓,該不會有人異議吧?而且臨將臣既是小白臉的護法,我打了他,這做主人的,該有所動靜吧?”

念及此,他閃到臨將臣身邊,對臨將臣道:“臨將臣,老夫想扁你一頓,你意下如何?”他要激得對方先出手,他卻以自衛的名義還手,這樣方顯高人的境界。

臨將臣一聽此言,立刻是怒火中燒,但他深知自己根本不是波旬的對手,那怒火中夾雜的無奈,立刻又使他垂頭喪氣起來,那本來升騰的莫名大火,頃刻又熄了下去,滿腔鬱悶地對波旬道:“我不是你對手,你要扁就扁吧。”

波旬沒想到臨將臣最終采取了這種自暴自棄的態度,全然出乎意料,可臨將臣既不出手,他也不方便主動邀擊,愣了片刻,隻有歎道:“你跟著小白臉久了,連男人的血xìng和脾氣都沒有了,真是可悲。”

誰知這句話依然沒有挑起臨將臣的戰意,因為臨將臣心中壓根兒就沒有戰勝他的信心,根本就不想挑戰他,因此聽了這話以後,臨將臣除了更加鬱悶外,也隻是跟著歎道:“你說得不錯,我現在真是一點血xìng和脾氣都沒有了,沒資格叫僵屍界的王牌殺手了,隻能叫僵屍界的小綿羊了。”

波旬眼見臨將臣不受挑動,心中大急,暗道:“雖然老夫很少主動出手,可事情逼急了,也有例外呢。再不動手,這小白臉的境相不知要演出什麼來,說不定連老夫也轉化過去了呢!”

他此念一起,各種原則立刻拋棄,伸手即拿住臨將臣一隻胳膊,微一發力,那胳膊竟被他扯了下來。由於那動作太快,臨將臣甚至沒有感受到痛,隻是突然間見到波旬手中多了一條胳膊,微怔之下,又發現自己右臂沒了,鮮血如cháo湧出,這才反應過來這是件很受傷很痛的事。立刻大叫一聲,痛得一個跟鬥翻了過去。

要知道像臨將臣的能力,根本不可能這麼容易被人扯斷胳膊,可既然有人這麼做了,那手法必已突破臨將臣的能力所具有的承受力,因此臨將臣根本無法用任何手段來阻止這件事,甚至根本無法止痛。

那臨將臣的修為本來強悍,這一聲慘叫,也是非同尋常的聲大,以致於眾人都從專注中轉過頭來,看這邊發生了何事。

明正天一見如此慘烈的場麵,心中憂懼,怕波旬對自己下手,卻聽瞻南山在一旁悄聲歎道:“臨將臣的業到了,剛才被梅林老大折騰,現在又被波旬老仙折磨,按這個速度下去,離變小僵屍的rì子不遠了呢。”

明正天聽見這話,又轉頭看看空中劉迦的虛影,似乎劉迦並沒有注意臨將臣的事,依然和那僧人雙手互握,安詳平靜,他點頭確認道:“瞻兄,你說得怕是有道理呢,大哥任波旬老仙修理臨大殺手,說明他也承認是臨大殺手的業到了呢。”

那臨將臣一臂斷掉,體內骷沙立刻隨我執急速運轉,幫助其維護這執見中的我相,手臂斷處那僵屍特有的組織結構分解生長得極快,由於微粒運動加速,甚至在斷處發出陣陣光茫。

眾人看得驚異無比,連梅林都覺得這僵屍的自我複原能力別開生麵,忍不住道:“真是有趣,我也來試試,扯斷他另一條胳膊,那光茫是不是要更強烈一些呢?”

梅林剛才見到波旬無端折騰臨將臣,刹那已猜到其用心,暗中佩服波旬的機變,他也在頃刻中做出決定要助波旬一力,但口中卻不想說明真相,隻是假裝找個戲弄臨將臣的借口罷了。

而眾人一聽此話,終於齊齊頓足歎道:“瞻南山還真是說對了,臨將臣這廝果然是業到了,不然哪有這麼倒黴啊?!”

小妲旯自加入這夥人以來,沒見過如此殘忍的場麵,在一旁顫聲問道:“如果我們的業到了,是不是也會像臨將臣一樣啊?”

這“業到了”一詞,本來是大家隨口一句話,但沒想到經過小妲旯的延伸聯想,竟讓所有的人立刻緊張起來,人人都在暗想:“我們千生萬世以來,不知做過多少惡事,誰知道這筆債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就跑出來了?”

非所言算是比較沉著的人了,但想起前事,心中也起微懼,在一旁低聲道:“聽說小白臉在空林寺悟道那會兒,曾有千萬債主追上門來討債,他一度被砍成肉泥碎漿,這這這……這種事若發生在我們身上……。”

眾人也不知道非所言的理解對不對,更不知劉迦曾被人亂砍亂剁的原因何在,但一則見到臨將臣的慘相,二則被非所言的話所震攝,人人心中都恐懼起來。除了玄穹和小阿菜心中依舊坦然外,連崔曉雨的臉上都有些微微變sè,李照夕更是把觀世音菩薩的聖號念個不停,以期菩薩在關鍵時刻要信守救苦救難的眉善目地對著跪在下麵的波旬和梅林道:“你們不要再欺負臨將臣了,他雖然是個惡人,可眾生平等,大家應該相互關愛才是。”

在想像中,波旬和梅林已被他片語感化,正痛哭流涕地感謝玉靈子仙人的寬容,發誓從此要洗心革麵,改過自新,並以玉靈子仙人為榜樣,為三千世界的和諧與安詳做出自己的貢獻。他越想越過癮,終於忍不住而飄飄然,高昂著頭,雙手背在身後,擺出那展望三千世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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