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溯往事 隻不過應緣起相(3 / 3)

他言下之意,似乎在說,地藏菩薩從未有過轉世一事。眾人早已認定他就是地藏轉世,或者至少是地藏菩薩的分身。可聽他如此一說,好像又在否認這事,一時多有莫名其妙。

連玄穹也疑情倍起,崔曉雨在一旁對他低聲道:“我哥是應緣起相的菩薩。”

玄穹聞言大喜,道:“曉雨姑娘,你真是冰雪聰明,不妨再細說下去。”

崔曉雨抿嘴而笑,依然用那細若蚊翼的聲音,笑道:“地藏菩薩不是發過度眾生的願嗎?這個願就會隨著不同的緣,現不同的相。嗯……就是說,如果某個人能從父母的行為上開悟,地藏菩薩的願就會應緣現出這個人的父母相,成為這個人的父母,陪在他身邊,助他開悟……我們嘛,大概就是經書上說的那些心外求法的外道吧,因此地藏菩薩的願,就會應緣而現我哥這樣一個由外道而入心法的修行者相吧?通過這個相的轉變過程,我們就能知道,心外無法,法法一心的意思吧?”

她的聲音雖細不可聞,但小阿菜在一旁聽得卻是仔細,聞言之下,立時明白,開心道:“我明白了,經中有說,菩薩度人,變化萬千,隻看那人應以何種身相得度者,便會示現何種身相度之。咱們是一群充滿困惑的人,是一群不知心法為何物的人,外加咱們全是些自以為是、傲慢無禮之人,看不起別人。那菩薩則現出一個讓咱們敬服的人,能和咱們勾通的人,演出一段故事,一段從不知心法轉變到知心法的故事,告訴咱們如何自度呢。”

崔曉雨點頭道:“是啊,倘若不是我哥這樣的形象,我們不佩服他,或是從心裏麵拒絕他,排斥他,討厭他,看不起他,他又如何和我們勾通呢?”

小阿菜連連點頭笑道:“因為這個形象對咱們有用,咱們能從這個形象上得到益處,就相當於咱們該以這個形象得度,所以他應緣現這個象出來……咦,這菩薩的心眼可不少啊。”

李照夕疑道:“那我該以何種形象得度呢?我不自大啊,我謙卑得很啊,我也不是外道啊。”

崔曉雨聽得好笑,又道:“大概是李大哥喜歡記述名人傳記,因此菩薩示現出我哥這樣一個修行界的名人,你在記述他的故事的過程中,慢慢就明白心法為何物了吧?還有,李大哥的偶像不是李淳風嗎?我哥既曾是李淳風的弟子,又能青出於藍,你不是更容易接受他嗎?”

李照夕點頭道:“哦,我明白了,那就是說,我該是以名人身相和偶像身相得度的人,他就變一個名人和偶像的人生曆程來給我看……心眼果然多啊,我不知不覺就被他引過去了呢。”

齊巴魯在身後也聽明白了,大喜道:“咱佛門就是玩心的,心眼自然是多得很。”李照夕點頭道:“是啊,比那蜂窩煤還多呢。”玄穹笑道:“這正是心的能,因其無所不能,所以能應萬緣起萬相呢。”

戈帛和達摩克利斯心中有所思量,暗自疑道:“若不是當年宮主以一界之尊的能力讓我們敬服,我們何以會依附在他身邊?又如何會和他結下這數世大緣?倘若他當時不是以天幽宮宮主的形象出現,而是以所謂正道、正義之士的形象出現,我們這群率性無羈的人又哪會看得起他?若說宮主的形象是地藏菩薩的願和咱們的緣起相,那地藏菩薩本身又以何種緣而成菩薩的相呢?”

小雲體內那群靈體也在各自思索,有人道:“倘若這小白臉不和咱們在結下怨仇,咱們何以會死了都不放過他,一直糾纏著把他找到?咱們一生就為了尋仇,可後來終於找到這仇人了,他卻正在散去原有的修為,給咱們機會,讓他們對他狂砍亂斫,聽任咱們發泄不滿和憤怒,最終咱們卻和他成了好朋友……這緣可真是奇怪啊。”

小雲此時已明白許多,在一旁笑道:“嘻嘻,你們這群人,在一次搶奪地藏神通的大會中,不知在他身上砍了多少刀,發了多少狠,那個我今生在未醒過來之前,我執在,沒有菩薩的智慧,便有個人的私心,那時他可是隨著這個業力遷流在走,自然會把你們留給他的痕跡如數奉還哩。”

那梅林沒有注意到這邊眾人的話,隻是被劉迦一連串的關於“轉世者誰”的話問來怔住,但轉眼他又道:“咦,小白臉,你能說出這番繞口令般的鬼話,肯定就是佛門中人了,你一定才是那個小白臉劉迦。我以前聽格瑞預言過,那未來有一個修逆法的菩薩要示現以外道轉正法、以魔頭轉菩薩的相……哎,反正你們這些禿子都喜歡自戀,把人家一口氣統統打為外道。”

他也不管眼前的劉迦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抱著“寧可錯拿三千,不可放過一人”的念頭,彈指即向劉迦下手。

他那咒語來得之快,連劉迦也未曾想像得到,那咒語已傾入劉迦體內。

劉迦覺得身體中隱隱約約有所異動,但那力道極其細微,若不細察,就會忽略過去。他暗道:“我此時的證量未到不動地境界,因此雖然不被他的咒語誘動,但依然能感受到積習在微弱起作用呢。”

他就此微微沉吟處,已讓梅林大感不解。梅林和剛才那僧人已有過交手經驗,兩人的能力可說在伯仲之間。此刻既見這位穿西裝的小白臉和那僧人長相如此相似,主觀臆料兩人修為也該差不多吧。當下毫不留情,欲一擊得手,幹脆將兩人和大醜同時帶走吧。

可偏偏那小白臉不為所動,咒語如石沉大海,不起波瀾。

梅林忽然覺得耳中嗡鳴不斷,身上有些酥癢,正在驚異,聽得劉迦道:“你那咒語在我這兒沒起作用,咒語的聲形二相,沒有承載體,便隻好以你自己為承載體了。”

梅林一明其理,趕緊解咒。

梅林一生很少輸過,哪容得如此尷尬之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無處下台,正待發個狠,再來一次,忽見一側那僧人不知何時已站了起來,正冷冷道:“死要麵子有何益處?”

梅林乍見他說話,也不知他醒過來多久了,大驚之下暗道:“這雙胞胎要是一起發力,我可吃不消!”

他心中急著找出路,忽聽圈外有人叫道:“梅林老弟,隻要咱們聯手,不說兩個小白臉,就算千萬小白臉,咱們也讓他趴下了!”

話音一落,一位身形飄逸的老者悠然而現,玉靈子叫道:“波旬老哥,好久不見你了啊!真是幸會啊!別來無恙吧?”

波旬身形一落,沒想到第一個迎接他的人,竟是他最厭惡的玉靈子,當即轉頭即罵:“我呸!誰是你老哥?!別亂套近乎!”

玉靈子被他一罵,麵上頓然失色,但轉眼立刻明白,暗道:“哦,我知道了,他因為前時不敢和我比試無極遊魂手,心中自知落了下層,那臉上無光,便羞於和我相認。哎,這老仙也真是的,我玉靈子是那麼小家子氣的人嗎?我自然是學我菩薩兄弟,大人大量,不計較這些羅。”

念及此,他當下笑容滿麵,對著波旬拱手道:“波旬老兄,咱們都是修行人,該當拿得起放得下,何必為了一場切磋而耿耿於懷?老道說話不拘小節,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是老道的不對,向你陪禮道歉吧。今後老道不提那事就是了。”

波旬渾身一顫,氣血漸感有些不順,怒極反笑,對玉靈子罵道:“我算是見識過了,你還真是我的冤孽!”

說著他轉頭又對劉迦罵道:“瞧瞧你,瞧瞧你哪像菩薩的樣?嗯?收留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人在身邊,菩薩有這麼做的嗎?我在你們的經書上看到過,菩薩也有眷屬,瞧瞧你的眷屬都是些啥?”

說著他餘光正好瞥見崔曉雨,又瞬間換過一副慈眉善目的麵孔,對崔曉雨笑道:“崔姑娘,我可不是在罵你,你和他們不同,你不屬於他們這一類的,你和我是一邊的。”

李照夕一聽,立刻在日記本上寫道:“如果曉雨妹妹和波旬是一邊的,那可真就是名副其實的崔姑娘了,催人命的姑娘,簡稱催姑娘。”

崔曉雨見波旬和她說話,並且把她定義為另一邊的人,趕緊搖頭道:“我和我哥是一邊的,不然我們哪會在一起?”

波旬搖頭道:“在一起就說明是一條心啦?夫妻還同床異夢呐。他們佛門還說眾生一體呢,一體就一個想法啦?我看大大不見得。你雖然身在他們這裏,可你的心卻在我那邊。”

劉迦聽他胡扯,忍不住開口道:“咦,波旬,你這算啥話來的?你隨便定義人家小姑娘的心在哪兒,你還有點點仙人的風度沒有?”

梅林在旁聽了這話,立時不屑,指著崔曉雨,對劉迦道:“她這把年紀了,也算小姑娘?你這是啥眼神啊?怕是剛才故作鎮定,其實終於還是被我的咒語給弄傷了腦子,開始說胡話了吧?”

劉迦樂道:“你那小兒科的咒語,也能弄傷人?最多也就隻能唬唬小孩子吧。”

那僧人一聽這話,立時臉上一紅,對劉迦道:“哎,這話是怎麼說的?唬唬小孩子?剛才我不是中招了嗎?我是小孩子嗎?”

這四人正在鬥嘴,一旁齊巴魯看得著急,忍不住撓著頭,對玄穹道:“玄哥,小白臉菩薩和他們幾位不知修的是什麼緣,好古怪啊,他們幾位居然能在一起聊天嗎?”

玄穹也多少有些不解,點頭道:“是啊,劉迦兄弟的性格,我也捉摸不透,有時候挺嚴肅的,挺正經的,挺認真的,可有時候也挺那個讓人不解……麵對波旬和梅林這樣的大魔頭、大惡人,他居然有心思開玩笑聊天。人說菩薩境界深不可測,果然如此。”

小阿菜一邊思量,一邊道:“大概……大概在他心中,世間並沒有什麼魔頭惡人吧,在他眼中,一切眾生平等,與佛無異吧?”

玄穹聞言大震,一念正悟自己的境界為何遲遲到不了六忘中的“忘意”,乃是習慣分別一切名相,習慣分別一切善惡,包括分別境界的高下不同。他此念一起,前些日子的種種心障,豁然冰釋,心中通透坦蕩,了了空明。

他心生法喜,不覺握著小阿菜的雙手,想道一聲感激,但於此境界處,哪還有什麼語言表達謝意?隻是對著小阿菜連連點頭。

李照夕看到這一幕,搖搖頭,在日記本上寫道:“玄哥用目光注視小阿菜,但沒有說話,想來兩人是用傳音在勾通吧?這兩個老家夥,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話,不能當著大家的麵說呢?一定要用這秘密交流的方式?可疑啊。”寫到這裏,他又開始習慣用他的猜想來替代事實,補上一句道:“咱們這群人,修了多年,高人沒修出幾個來,倒是同性戀越修越多了呢。再這麼下去,早晚我也會修成變態寫手呢。”念及此,心中竟起蕭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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