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啥要這樣說呢?因為他了解普通人心識結構中的一個內容,就是由我執而產生的與眾不同感。因為執在,人人都想證明自己,不管是通過財富,通過權力,通過學問的高低,通過能力的大小,甚至通過各種各樣的與眾不同的特點,來證明自我的存在,證明其價值。這些都是我執在起作用。
甚至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有時候會不自覺地扮演壞小孩、或憤世嫉俗的形象,甚至是社會不認可、不提倡的形象,但隻要能達到自我的證明,自我的張揚,偶們都會不自覺地去實踐。不管這個自我認同最後是源於別人的眼光、還是通過內心深處的自肯而達到,都造成了這種認同非常堅固。
就像岐伯等人,明明知道自身的缺陷,但由於這群人跟著劉迦混了不少日子,在江湖上越發感到自己的渺小,自卑感隱隱潛藏於內心深處。而這樣的自卑都是需要宣泄的,都是需要將之抹掉的,否則末那識的自我認同就會起衝突了。因此,心中暗暗強調自身身體結構的特殊性,通過強調這樣的特殊性、獨立性、與眾不同性,可以為自己的修為低下找到合理借口。
同時那特殊性也因劉迦的關注而有了優越感,至少表明,我們是真得很特殊,不然菩薩哪會關注我們呢?這樣下去,劉迦越是刻意關心他們,他們反而越不容易放下執著,因為潛藏的心理會告訴他們,一旦不特殊了,菩薩就不會關注咱們了,咱們也就無法通過菩薩的關注、也就是無法通過修行界主流文化的上層人物的關注,來證明自己的存在了。
劉迦知其心中潛藏著這樣的觀念,因此直接說出來,打消其自欺欺人的心思。
果然,岐伯等人一聽此語,心中極度不舒服,似乎劉迦的隱語就是:“不要為自己修為低亂找借口,其實你就是懶,或者你就是笨,或者你就是根器不好,或者你就是修行界的下層人物,再不努力,永無翻身出頭之日。”
但臨將臣就不會有這樣的念頭,因為他的能力太強,實在不需要用這樣的心態證明自己,反而是極想打破現有修為的局限,更上一層樓。
玄穹久曆江湖,善解人心,一眼就識出岐伯等人尷尬,上前笑道:“劉迦兄弟的意思,是想說,不管再特殊的身體結構,都是因為心識結構在起作用,解開那心識結構的束縛,沒有破不了的身見。他是怕大家認為自己的身體太過特殊,失去了信心呢。”
這群人多是油滑之輩,雖然被劉迦捅破那層心思,但又得到玄穹鋪下下台的梯子,眾人哪有不借機下台之理,岐伯當下苦笑道:“咱們這群混混,在高人麵前,早習慣了被別人玩來玩去的,一會兒抬舉你,一會兒貶低你,全由得他們,反正這就是當混混的命。”
眾人並非不知劉迦良苦用心,剛才隻是死要麵子而大覺尷尬,此時放下這麵子觀念,心中輕鬆許多,一時又嘰嘰喳喳地開始向劉迦討教起來。
劉迦大是開心,細細講解起來。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劉迦所說的打破固有的心識結構,並非像眾人所想像的那般難,雖然實地做起來,也並不簡單,但在道理上,卻是普通人都能明白的。
那心識結構之所以能支配人的世界觀和行為,首先就是因為整個結構地連續性。
釋迦佛曾在《愣伽經》中說,心識結構也是心的不間斷流注形成的,這個連續地、不間斷地流注,就像河水向前奔騰一樣,前前後後的每一滴水之間,沒有空隙可言,連續地、不間斷地向前流淌著。
這個連續和不間斷,造成了整個結構的延續,因此看起來,在相當一段時間內,這個結構是相對穩定的。由於這個相對穩定的結構,所成的相,所支配的眼耳鼻舌身意等六個感官對外界的認知,也就是相對穩定的。
佛經中不是常說“著於相”或“不著於相”嗎?
當一個人的名相觀念起作用時,即心識結構在起作用時,所有感官都受其支配,即“著於相”,也就是被這種相對穩定的心識結構牽著在走。心識結構說那是什麼,所有的感官便承認,那確實是什麼,心識結構說某某東西硬的,身體觸感立刻就會確認,那確實是硬的。
當一個人的心識結構不起作用時,眼耳鼻舌身意等六個感官對世界的認知基礎變了,沒有名相定義的分別內容在,誰來告訴你“這是什麼”或“那是什麼”呢?這個時候,即是“不著於相”,也就是不被心識結構的內容牽著走了。
生死整個過程中的所有現象感觸,都是這樣形成的,包括身見。心識結構雖然相對穩定,但同時也在不斷變化,隨著六根造作事業所留下痕跡,添加進新的內容或改變舊的內容。
就如你十二歲時認定A美女漂亮,但二十歲時突然見到了B美女,心識結構立刻會增加一條“B美女才是最漂亮的”相關內容,同時在舊的內容中把關於A美女的定義修正為“A美女不如B美女”。
劉迦對眾人道:“骷沙和生命之水,能增強你們的身見,加固你們身體的穩定性,雖然一方麵是共業的作用,但這個作用要落實在你們身上,還是因為你們個體的心識結構認可它才行。是因為你們個體的心識結構,與共業背後的心識結,有著同樣的定義,裏應外合,這作用才生得起來。”
非所言道:“兄弟,那你的意思是,隻要咱們自己從根本上,不認可這樣的身見,這東西便箍不住咱們?”
劉迦道:“正是此意。非大哥,你這句‘從根本上不認可這樣的身見’說得好,反過來說,正是你們現在從根本上就認可它,因此才被它束縛。佛經中,常有一個詞,叫‘淨信’,這個淨信二字的意思,就是絲毫沒有猶豫和懷疑的相信。當你的淨信,在認可什麼樣的心識內容上,這樣的內容便起作用,完全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現在淨信的內容,傾向所在,正是形成這樣的身見的內容,因此這身體結構所成呈現出來的相,便是如此堅固呢。”
瑪爾斯聞言恍然,大喜之下,連聲道:“偶前時修萬神圭旨的信願力,裏麵也有盡信二字,想來和這個淨信,是一個意思了!”
劉迦點頭笑道:“不錯,盡信與淨信,是一個意思。二者的背後,都是因為心識結構在沒有懷疑心流注的情況下,心力某一個純粹的方向不間斷地流注,那流注的內容便是最終所成相。因為懷疑和猶豫,也是心的流注,如有這二者的拖累存在,不能盡信與淨信,心想之事,如何能成相?懷疑和猶豫越少,成相越快,淨信和盡信者,幾乎是立刻將整個心識結構改變過來。”
伽利斯忽然在一旁長歎道:“老夫第一次聽人如此解析梵天留下來的萬神圭旨,真是聞所未聞,見未所見,如此心法,似乎可以將天下所有修行法門統一在一起,萬法歸一呢。”
劉迦暗道:“伽利斯不愧是梵天下來的人,就算從前知見有錯,但畢竟積累之下,見識與眾不同。”當下確認道:“萬法唯心,正是這樣。如何用心,全在個人選擇。”
他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笑道:“咱們現在就開始吧,心的世界奧妙無窮,很有趣呢。去試試什麼叫心想事成,去試試什麼叫心生萬相,樂趣比痛苦多,大家千萬不要偷懶。”
說到此處,像李照夕這等修為極其低下的,心中難免興奮之極,因為劉迦所言的內容,完全可以讓他打破常規地向上猛修,讓他盡快擺脫“隻是筆上功夫好”的形象。
他卻不知,整個世間一切人所成就的一切事,不管你是修仙成道,還是見性成佛,不管你是運動員還是生意人,更不管你是小白領還是大學生,所成就一切事的過程,都在此心法之中。那些看起來形式不同的法門,都是在此心法之下,根據不同的現實條件(人的條件和環境條件),兜兜轉轉,衍生出來的因人而異、因時而異的方便法,此外再無別法。隻不過不同的人,麵對不同的事,用心程度和深度不一,所成就事的結果,看起來也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