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靈體聽得新奇,都問道:“這人是誰?”
趙玄壇沉吟片刻,道:“我也不能肯定這人是誰,但感覺中,這人就是此時小白臉的某個前生一般。”眾靈體奇道:“啊?你是說,你和很多人,前生都殺過這小白臉,因此今生才會遇上小白臉來殺你?”
趙玄壇點點頭,又道:“我這些日子以來,把許多事思前想後地過了許多遍,我在想,如果前生我不殺那個出家人,小白臉今生也不會遇上我,更不會毀掉我的肉身;如果他不毀掉我的肉身,他在應劫時,我便不會在昏沉中隨著業力驅使去找他算帳;如果我不去找他算這筆帳,我也不有機會在此處落腳;如果我沒在此處落腳,我也沒機會親眼觀察這小白臉是如何修行證心的,更沒機會見到許多從未想過的修行真義。”
見眾人沉默,他又道:“各位想想看,你們都是很有經驗的修行者了,見識也很豐富,你們的人生經驗中,可曾見到過小白臉這樣的神通?各位捫心自問,全靠你們自己修行,有沒有可能超越這小白臉,或是達到和他一樣的境界?”
眾人無語,各自緩緩搖頭,有人黯然道:“大神通我是見過的,可沒見過小白臉這般隨心所欲的,更沒見過像他這樣,把一切神通全歸為不同知見形成的假相的說法,這小白臉確實有些不可思議。他的境界,我連聽都沒聽說過,要超越他,更不知從何做起,”其他眾人都有這樣念頭,隻是不願口中承認。
趙玄壇長歎一聲,道:“我的境界無法明白世間因緣是如何聚散起落的,但現在的結果卻是,我由於過去的種種因緣,造成了今天與這小白臉同行,親眼見證他如何一步步向前突破,親眼見證他每一個境界轉換,親眼看著他如何證明他的種種修行理論。若說做了靈體後,損失了肉身和從前的修為,可我此時得到的,卻遠遠超過我失去的……真得很難解釋,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塞翁失馬,焉知禍福,這真是至理呢。”
眾靈體依然無語,好一會兒才有人道:“趙兄說得有些道理,自從在這裏麵落腳後,我長時間受這小白臉的熏染,自我感覺那修行理念也變了許多,起碼視野和心量比前廣闊了,對修行觀念的理解也有更完整而係統的認知,我對這小白臉的惡感,似乎不如從前那般強烈了。”
忽從一側傳來另外的聲音在叫道:“哎呀,小白臉被人打了!”眾人聞言大驚,齊齊看了過去。
原來劉迦剛剛看完對方的業識結構,得知這人的前世因果,尚未說話,那人又在道:“小白臉,我讓你從這裏滾開,你聽見沒有?”
劉迦心中拿定主意,笑道:“這地盤又不是你的,我愛坐這兒,你管不著。你有種就一刀砍了我,一則消解你的怒氣,二則殺了我以後,你眼中沒了我這個討厭鬼,正好是眼不見心不煩。”
那人聞言大怒,道:“你故意找死?!”
劉迦怕四周有人見到二人爭吵,暗中五指撐地,陣陣波動由心而出,透過兩人之間的地麵,已將方圓三米內的空間鎖定屏蔽,是以這人的聲音雖然粗野,但四周並沒有人聽到。
他見那人嗔怒已起,笑著點頭道:“你現在的情緒,擺明了有一種想滅掉我這小白臉的衝動。可衝動是魔鬼,一個人衝動起來做的事,往往事後要後悔的,想當初我也衝動過,做過不少傻事,事後想起來,這些事難道真得就非做不可麼?瞧瞧你吧,臉紅脖子粗,額頭上的青筋都鼓出來了,我有這麼討厭麼?一個修行者啊,連自己的心都控製不住,如何救助別人來著?咱倆也算有緣,不妨聊聊……。”
那人沒想到他一開口竟是如此羅嗦,忍不住“啪”地一耳光扇他在臉上,卻見劉迦臉頰一歪,轉過頭來,又繼續笑道:“打了我一巴掌,是不是感覺爽一些了?如果你爽夠了,咱們繼續聊,你不是在這兒參加義務救助嗎?我倒覺得你不妨先救救自己如何?你看不慣我,說明你有人我分別相,我執重,這我執隻要在,輪回少不了……。”
那人剛才一巴掌深含其修為精髓,本以為這小白臉就算能硬撐著不被打個稀巴爛,必定也會暈過去,誰知劉迦啥事沒有,繼續開講。他驚怒之下,雙手幻影抖動,十指瞬間化作百指,刹那即分光百道,疾點劉迦身上所有大xue。
誰知劉迦好像沒事人一般,繼續笑道:“你要是能明白這身體是個假貨,就能知道封xue閉脈這種事沒多大意義了,你想想看,你能封住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的xue脈嗎?你能封住虛空嗎?”
那人越看越驚,心中恐懼道:“這人如此強悍,難道是我的冤孽故意來找茬的?”咦,他有此一念,那先下手為強的念頭立刻宣染成殺機,看著劉迦一副笑意堆臉的樣子,直是越看越心驚,忍不住大喝一聲,掌間化出一片光影,向劉迦頸間直抹過去。
那光影過處,劉迦的頭頃刻即飛,隻留下一個無頭屍體坐在原地。那光影極是厲害,削過劉迦的頭顱時,不僅傷口平整光滑,而且在刹那間將傷口處封合住了了,連一點血都沒有流出來。
那人依然在氣頭上,罵道:“小白臉,這下沒話了吧?嗯?作無體元神好不好玩?”
他修為極高,那光刀一過,既能摧毀對方頭顱,對方的元神修為也會被他毀去一半。他見慣了各種魂靈,因此對修行者失去肉身這種事,並不十分在意,心中大有想通過此招來教訓這小白臉的意思。對方變成無體元神之後,恐慌之下,必定會低三下四地來求自己。因此他一招得手,心中大感快慰,火氣也得以宣泄。
可過得一會兒,卻並沒見到劉迦的元神出離,他微感詫異,對著那無頭屍叫道:“不要懷疑啦,你己經沒頭了,那身體沒用了,元神自己出來吧!”
等了一會兒,那無頭屍內毫無反應,他暗道:“這小白臉難道不會用元神出體?不會吧?如此簡單地修為都沒有,還敢到冥界來混?”他試著探了過去,這才發現,無頭屍內哪有什麼元神,就隻是一個沒用的身軀而已。
他這才有些不安起來。剛才光刀發出的片刻,他已確定了劉迦並沒有fenshen,此身即是正身,正身既在,元神必在其內。可偏偏這小白臉的頭沒了,連元神也沒了。以他的經驗,這種事要發生了,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對方業力太過深厚,輪回速度太快,從肉身的死亡到下一個輪回受身,隻在刹那之間,連一點點滯留的時間都沒有。
自己剛才本來隻是想懲戒一下對方,卻無意中造成對方真得直接輪回去了,心中漸感不安起來。
他連連感應四周,依然毫無結果,心中微感失望,對著無頭屍歎道:“你這小白臉,自己修為差,就不該找人挑畔,現在人死了,連靈體都不知轉移到何處去了,隻怕已在瞬間輪回了。我隻是想教訓你一下,可誰知你的修為這般差勁,連靈體都保不住。你既然連靈體都保不住,還敢和人較勁?真是活膩了呢。”
看著那無頭屍一動不動地呆在原地,似乎在問他:“你為什麼要殺我呢?”
他心中有些難受起來,畢竟他來這裏的目的,是為了參加義務救助團,幫助更多的生命脫離苦海,而非來殺人的。隻是連他自己都奇怪,何以剛才無論如何也控製不了殺人的衝動。
那人在原地呆了片刻,心中稍有悔意,似覺自己的行為確有些過激,但又不願承認這事實,忍不住對著劉迦的無頭屍罵道:“是你這廝自己找死,與我無關!”
但這種自我安慰的話,卻逃不過內心的自責。心中隱隱覺得,對方雖然討厭,可還沒到需要受死的地步,況且自己先前打他,這小白臉也並沒還手……想到這裏,他又道:“雖然他沒還手,可他的嘴巴很討厭。”
可轉念又暗道:“那對方的嘴巴討厭,就是自己殺人的理由嗎?對方有罵自己嗎?這小白臉確實太羅嗦,可羅嗦能判死罪嗎?”
這越來越多的念頭,在他殺了劉迦之後,在他心情恢複平靜之後,竟漸漸地湧了上來,心中的不安越發濃重起來,甚至看著那無頭屍安靜地坐在地上,也覺著有些可憐了。
他心中的情緒已由開始的衝動,漸漸變成現在的懊惱和煩亂,他不想老在這情緒上糾纏,暗道:“唉,這事算我錯了,以後多救一些人,算是彌補這過失吧。”
念及此,他又安坐下來。可劉迦那無頭屍卻像有吸引力一般,老是讓他忍不住去看,心中總是安定不下來。他本是發了極大的願望,來此處自度度人的,沒想到此舉卻讓他覺得自己不僅前功盡棄,反而開始認為自己有些虛偽了,那心中不斷有一個念頭在問:“我連一個看不順眼的人都要殺,救那麼多人有什麼用?難道救那麼多人,就能抵消我殺人的過失麼?”
他越想越難以安寧下來,越想心中越是後悔,忽然憶起剛才劉迦說過的話,那句“一個人衝動起來做的事,往往事後要後悔的”,猶然在耳,心中歎道:“真是報應呢,他剛才說過的話,現在我已經在應驗了。”似乎覺得這小白臉早已看透了自己。
他情緒低落下來,難以繼續剛才的事,歎息道:“唉,我真不該殺這小白臉的。”抬頭又對著那無頭屍,柔聲道:“小白臉,如果你來生有知,一定要來找我,我會全力彌補今天殺你的過失,直到你原諒我為止。”
卻見那無頭屍微微晃動,一個頭顱從斷頸處郝然長了出來,那小白臉正笑嘻嘻地搖晃著腦袋,對他樂道:“瞧瞧,我說你早晚要後悔吧?如何,真後悔了不是?嘻嘻。”
那人驚恐萬狀,後背生出一股冷汗,一時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