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國殤之痛 生死之惑(3 / 3)

他就像一麵鏡子,印出所來之物,並一一體察,對方所有力道盡被檢視,對方所用幻法盡被解剖,可卻始沒有得出一個結果來。

不僅如此,看得多時,他反而詫異起來,疑道:“他的知見不僅沒有假扮劉迦這樣的內容,竟然完完整整地就是‘我是劉迦’的知見,好怪啊,這怎麼可能呢?劉迦這個身份知見,可是我以前那個遷流下的產物,不在那遷流之下,又怎麼會有此身份認定呢?”

小雲奇道:“這是怎麼回事?”

劉迦道:“這就是說,他不僅有著從前那個我的樣子,在末那識處,也就是我執的認定中,他也同樣認定他就是劉迦。倘若他不是劉迦,末那識中的我執內容必會有其他的認定,一定能找到他是另外一個身份的認定,同時也能找到他是‘如何變成劉迦’的知見痕跡,可我剛才掃描過他的知見,沒有見到關於他是其他身份的內容在。從前那些與我相似的人,雖然大家都有心識關聯,可有一點卻根本不同,那就是我執對自我身份的認定,各是各的,絕不會和我一樣。”

小雲大驚:“那如果他就是你,你又是誰?他那裏是不是還有個小雲?是不是還有個破禪鋒?”劉迦皺眉道:“沒有,他的知見中沒有這部分,這也是他和從前的我所不同的地方。”破鋒禪樂道:“哎,現在我和小雲成了分辨真假劉迦的證據了,沒有了我和小雲,你也是個假貨了。”劉迦隨口應道:“不,就算有了你和小雲,我還是個假貨。”小雲和破禪鋒“呃”了一聲,默然無語。

劉迦的話是個啥意思哩?研究過潛意識和催眠術的哥們兒有過這樣的體驗,當張三被深度催眠後,如果他接受並確認的內容是“偶是李四”和李四的生活內容,那張三就會在日常生活中以李四自居,並同時表現出催眠內容中所暗示的與李四生活有關的種種內容。

比如李四隻喜歡吃麵,不喜歡吃大米,李四喜歡看言情小說,不喜歡看武俠小說,如此等等。這是因為張三的潛意識中的知見起到了這種支配作用,可這種作用是有限的,並不能完全否定張三對“張三”這個身份的認同,一旦他的行為或是現實生活中的環境對他刺激過強,深深地觸碰到了“我是張三”和“張三”這個身份極其在乎的事,那張三立刻就會開始懷疑“偶是李四”這個身份,懷疑得越深,“偶是李四”這個身份越容易被打破,“偶是張三”這個身份越容易回歸。

為什麼呢?因為他今生受身成相時,是“張三”這個定義填充了“我執”的身份認定,這是他個體業力遷流導致的,沒有主觀意願地改變,這個“我是張三”的執著認定是始終要起作用的。

為啥“我是張三”這個認定比受了催眠後的“我是李四”這個認定強?催眠雖然是外力所致,但總歸也是自己心力專注成相的反應,心力無差,為啥兩個知見的力量差別如此之大哩?

因為“我是張三”的知見在我執中,隨時隨地都在起作用,隨時都地都進行著“我”和“非我”地對比分別,一直在強化,從沒間斷過。而催眠他確認“我是李四”的力量不可能時時刻刻不間斷持續。

在他配合催眠師的時候,他有這樣的改變意願,可催眠這個外力無法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幫助他強化這樣的知見,更不可能在他這一生中每分每秒地都不間斷地強化,稍有鬆懈,我執中的“我是張三”的知見通過對比分別早晚會產生對“我是李四”這個知見的懷疑,這種懷疑不斷流注強化,會主動對“我是李四”這個知見進行反抗,最後終於會徹底否定“我是李四”這個知見。

心識的調用是一個極其細密和繁複的過程,而其中催眠術作為一個心識應用的法門,細說起來也需要大量的文字,咱們不可能在幾千字中聊完,隻能隨著劉迦的機緣,聊到哪兒算哪兒吧。但萬法歸心,雖然用法不同,但其根本都在唯心所現、唯識所變罷了。

有了上麵的描述,各位該知道了,劉迦之所以吃驚,是因為對方在“我執”的身份知見中就確認他自己是劉迦,並非失憶了或是神經錯亂後(知見亂了)才有的另一個自我身份的認定。而卻是不可能的。

因為劉迦在悟道前,之所以有關於“劉迦”這個身份的“我執”認定,是許多生以來的業識遷流所致,隻有從這個業識遷流過來的,才會形成這個“我是劉迦”和“我是劉迦”相關的身份認定。而這個遷流中,還包含了會遇上瑪爾斯等人這樣的緣、會有小雲這樣的宇宙產生、會取得破禪鋒這樣的怪劍,諸如此類,等等。可那個假劉迦的業識中卻沒有這樣相關的內容。

畢竟沒有這一刻以前的所有過去所造下的業因,哪來這一刻的業相在?正是:有情種下來,因地果還生,無情既無種,無性亦無生。

劉迦與對手交力隻在片刻,他即在對方末那識處找不到真相,便想通過其阿賴業識去尋找一些痕跡。此念剛起,卻才注意到對方一念已穿過自己那平靜的心海,向深處探去,他苦笑道:“他怎麼連想法都和我一樣?他也想向更深處探呢!”

劉迦心力微起,蕩在對方末那識上。

那假劉迦“我執”被襲,立刻本能地向後退開,飄出丈餘之外。他忽覺對方修為深不可測,不願久留,心動影變,直接消失。

劉迦轉頭看了看眾人,笑道:“剛才這個小白臉有點特殊,咱們華聯會準備收錄他,你們幾位如果不想列在閑雜人等這個範疇中,自然也得有點本事讓我華聯會看得起,否則也不用滾出去了,直接關禁閉吧。”

眾人正對剛才一幕看得出神,聽他如此一說,集體“啊”了一聲。明正天急道:“文姑娘,文仙子……文菩薩,你剛才不是說,閑雜人等要喧嘩了才關禁閉嗎?咱們站在一旁可安靜得很呐,沒人喧嘩啊。在高人相聚的場麵,老明可從來都是很本分規距的。”

劉迦點點頭,慢條斯理地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世界每一刻都在變化,咱們華聯會的政策變來變去,也正應無常之理,倘若咱們華聯會定的規距一成不變,那就是常了,而不是無常了。凡所有相,都是無常哩。”

林思音在人群後低聲怨道:“可這規距也無常得太快了嘛,才這麼一會兒,就變了。”說著她忽然想起剛才這文香似乎極給玉靈子的顏麵,又轉頭道:“玉靈大哥,你去給她說說好不好,讓她再變一個規距吧。”玉靈子臉色深沉厚重,搖頭道:“小思音,老道現在正忙著更重要的事,你別打擾我。”林思音知他還在想升級以後對付“諸佛同體”的事,氣得頓足不語。

這群人自從進來後,連遇變故,如臨將臣、玄穹等人算是有見識的了,但此刻竟沒人相信自己能從眼前這靚麗的文香手下逃走。再加這文香的性情,一會兒很嚴肅,一會兒又很調皮,一會兒像個修為精深的高人,一會兒又像個天真爛漫的孩子,太難以捉摸,以致於眾人連如何去試探她,都找不到合適的話題與契機。

忽聽齊巴魯猛地高聲叫道:“那位文菩薩,那華藏世界我老齊可是從經書上見到的,可經書上沒說還有個華聯會啊,你這華聯會的說法出自哪本經典呢?”

劉迦暗暗喜道:“哎,胖仔雖然魯莽,可畢竟總是深信諸佛所說經典,信心乃萬法道德功源母,是一切法成就的根本,我當好好助他一力。”

念及此,他忽然變臉,一時冷若冰霜,對齊巴魯道:“這位呆頭胖和尚,你說的話,好像是在質疑我華聯會的合法性呢。”

齊巴魯一時不解他意見,但見這文香俏臉轉變,肅殺之意大起,他心中發虛,嚅嚅道:“這個……老齊總是有點懷疑呢……”話音一落,卻見文香柳眉上揚,如劍出鞘,直直地盯著他,厲聲道:“你懷疑什麼?!”

齊巴魯見對方眼光直逼心田,不知為何,竟渾身顫栗不安,全是冷汗,他並非無話可說,隻是剛才見到這文香和小白臉所辨佛義,自己完全不明白,心中沒有了底氣,甚至連承認自己是佛門弟子,都有些不敢了。

臨將臣被這緊張的氣氛逼得難受,忍不住破口罵道:“老子受不了這口惡氣了,來來來,臭婆娘,和老子打一架,羸得了老夫,老夫便隨你處置吧!”

他話出人至,直撲文香。由於知道對方修為深不可測,這一撲已然傾盡畢生修為。眾人方才聽清臨將臣的話,已然覺得身邊空氣極度震撼,空間似在扭曲,修為低的人,如非所言等,已在第一時間遠遠退開,體內諸力狂升而起,盡可能自保。

但偏偏這個世界上意外太多,臨將臣衝出去的那一聲巨吼確實驚天動地,但緊跟著一聲“呃~~”,卻顯得全沒精神了。眾人定睛一看,這才發現,臨將臣正被文香踩在腳下,動彈不得。沒人看清楚兩人之間如何過招的,就好像臨將臣撲出去不是為了爭鬥,而是直接撲向了對方腳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