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國殤之痛 生死之惑(2 / 3)

那假劉迦沒想到對方竟如此無禮,微感詫異,他正要轉身走開,卻見一旁玉靈子對著自己叫道:“師弟,這天底下,成佛的人有多少?”正是玉靈子見文香不回答自己的問題,轉而向劉迦提問了,他雖然心中有些懼怕這個師弟此時的冷漠,但畢竟難耐心中的急切,一定要弄明白自己的對手到底有多少。

假劉迦看了看玉靈子,似乎認識,但更多的卻是陌生,他心中充滿疑惑,正在作更深層的思量,忽感附近有識念在動搖,但遊移不定處,讓他也難以捕捉。可這識念讓他竟起焦躁,心中說不出的癢,很想用手去抓,但總是找不著地方。

玉靈子見他不說話,又問道:“師弟,你為什麼不說話?”

假劉迦心中正有難解之題,莫名煩躁,再見這玉弟子老是在一個他也不明白的事情上糾纏不休,心中惱火,對玉靈子罵道:“你問我幹什麼?去問那華聯會的常務委員吧!”說話間,他五指微翻,遠處的玉靈子被他遙遙提起,翻著跟鬥向這邊的文香撞了過來。

眾人看得大驚,嘩然變色,盡皆向後連退數步,夜貓子在後麵哆嗦道:“這就是多嘴的下場!這就是多嘴的下場!”

劉迦見玉靈子在空中翻滾而至,伸手抓住他的衣領,將他停下,放在身邊,對玉靈子笑道:“這位道士兄弟,沒人回答你的問題,你便翻這麼大的跟鬥過來,可見求知欲望急切之極呢。”

玉靈子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身子莫名升空,又莫名大翻跟鬥,待得他停下來,卻正站在文香身邊。

玉靈子大有疑惑,剛一站定,立時自言自語道:“咦,老道沒想過翻跟鬥啊,怎麼忽然翻起跟鬥來了?”想起道家經典上曾說過練神化虛時,神機間或發動,偶爾難以自控,他恍然大悟道:“老道一定是有新境界了!”心中大喜過望。

文香拍著他的肩,對他笑道:“道兄,我來給你說說那天下成佛之人有多少。”

誰知玉靈子已經認定自己剛才那一個莫名的跟鬥是暗中升級所致,心中對自己的認可又再次提升,不屑地看了看文香,搖搖手,非常自信地笑道:“不必了,文姑娘,老道的修為已快至絕境,任天下諸佛同體又如何?嘿,踩死一隻螞蟻,與踩死一群螞蟻有什麼區別嗎?”

說完話,他竟開心地走回眾人身邊,暗暗體會自己升級的效果去了。他這出人意表的言語和舉動,讓真假兩個劉迦看得目瞪口呆。那真劉迦文香呢,知道玉靈子的脾氣,但卻詫異於玉靈子的自我幻想已到了如此地步,而假劉迦呢,完全不明白玉靈子在說啥,隻覺得這道士說話完全沒譜,無法理解。

夜貓子看得有趣,忍不住對玉靈子道:“這個……玉靈老道,你剛才說你的修為已快升至絕境,是怎麼回事?”玉靈子笑了笑,對夜貓子道:“其中境界,隻能意會,不可說,不可說。”夜貓子被他的神秘逗引,急道:“為什麼不可說?萬一你不是升上了絕境,而是走上了絕路,那怎麼辦?”玉靈子那神秘的笑容更加詭不可測,對夜貓子道:“所以老道才說,此事萬難體會,不可說嘛。”

那假劉迦站了一會兒,終覺得文香在戲弄自己,他性情孤僻,並不願與對方過多計較,轉身便走。

劉迦叫道:“哎,那個小白臉,你要去哪兒?那前麵可是第一殿的辦公室,咱們華聯會接管以後,可就是我的辦公室了,而你就屬於閑雜人等,沒得到我的同意,哪能隨便進去?”

假劉迦聞言立住,轉頭道:“你說你從什麼華聯會出來,還是什麼佛祖的地盤,那佛經上不是說,無人相我相麼?既無我相,天底下哪有什麼東西是你的?既無人相,你怎麼能見到外人進的你辦公室?”

劉迦暗道:“哎,這人也是佛門中人,不知是耍嘴皮子的知解宗徒呢,還是勤修實證的真佛子呢?”他起了試探之心,一步跨過兩人之間的距離,直接站在那人身後笑道:“我可要打你羅,你既無人相我相,瞧瞧我打你一下,是痛也不痛。如果感覺痛呢,即是凡夫,嗔怨不斷,如果不痛呢,即是草木頑石,枯禪死鬼。”

他和假劉迦相距離二十來步,不管用飛還是用瞬移閃動,都是片刻之間。但他任何神通不用,隻是這麼一步,便走了過去。在場諸人都是通曉種種神通之人,卻無一人能看出他是如何走過去的。說穿了,劉迦是因為明白萬相皆空,見聞覺知不再受一般的知見作用支配。畢竟有知見在才有了世間種種規則、以及規則下的種種外相,比如空間特征、比如世界大小、比如遠近、比如長短等等,皆因知見而起作用。他放下如許知見,種種幻相立時消失,因此他隻是起了“站在假劉迦身後”的念頭,而直接現出“在假劉迦身後”的相。當然,由於他受著積習的影響,識中種子尚未斷滅,也就是許多被熏染成知見而現相的可能還在,因此他離佛境的大自在尚遠。這也是他常常波旬挑動而不易自知的原因。

那假劉迦聞言不悅,立定身形,笑道:“且看看你自己痛也不痛!”也不回頭,反手橫臂直拿劉迦胸口……一側傳來玉靈子的讚歎道:“嘿,這擒拿手不錯,既狠且辣,但簡式過於簡單,缺乏後著變化,未能使出無極遊魂手的精華。”他心中卻又暗道:“我兄弟知道對手厲害,因此使出本門絕招,想一招致敵,這本是該有之事,可對方是女子,他如此拿人胸口,未免有些不妥。”

眾人心中雖然都不承認假劉迦所使招式就是無極遊魂手,可一則沒人能識破其身份的真假,二則那假劉迦出手的動作並不快,所使力道又不含任何神通,招式模樣看起來也確實像普通的擒拿手,因此竟沒人在心中反對玉靈子,反而像玄穹這樣認真的人,還暗暗疑道:“劉迦兄弟的修為,早已是不拘一格,萬般法門皆能信手拈來,就算用無極遊魂手,又有何不可?隻是其中深義,我們未必能懂呢。”

卻見文香伸手正好抵住對方來勢,嘻嘻笑道:“咦,直接攻擊人家女子的胸口,這麼yindang的招式從哪兒來的?”玉靈子聽見此話,立刻頓足道:“我就說嘛,他這麼做,就算勝了,也會敗了本門的名譽的!這下可好,以後別人都會說,無極遊魂手是下流招式了!”

岐伯已隱忍良久,此時再也忍不住了,長歎道:“這種時候,還能完全不顧環境險惡,依然如此沉醉的人,找遍三千世界,恐怕隻有玉靈子一人了!”說著他轉身對著玉靈子深深作揖,道:“玉靈兄,我太佩服你了!”

玉靈子也沒明白他在說啥,隻是見他對自己頗有恭敬,立時大喜,連連回禮道:“岐伯兄,老道多少算是你的後輩,得你讚譽,那真是受之有愧了。”岐伯搖頭道:“哪裏哪裏,後生可畏,你比我強,你比我強。”

玉靈子歡喜過望,又開始衝動起來,忍不住又想拿無極遊魂手相授,但轉眼暗道:“我兄弟上次說過這是咱倆二人才知道的絕技,我若當著他的麵傳此絕技給岐伯,他定然心中不喜,待找個機會我和岐伯單獨相處時,再提這事也罷。”

念及此,他給岐伯遞了幾個眼色,暗示對方“有啥話以後慢慢說,此時當著眾人的麵說不大方便”,然後便轉頭不語了。岐伯被他詭異的眼神弄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知所以然,正待問得兩句,誰知幹玉已傳音過來,將玉靈子的念頭告訴了他,岐伯長歎一聲,對幹玉回音道:“你不明白,我並非全是拿他開心,咱們做人誰沒有執著,不是這兒就是那兒,人人都有。但要像玉靈子那樣執著的,我還真是第一次看見。我一生愛結交奇人異士,現在玉靈子算是一個了。”

幹玉見他認真,苦笑無語。

這群人隻見文香與假劉迦雙手相接,卻不知這隻是外相而已,那頃刻之間,二人心力交錯已流注千萬次了。

假劉迦用心極速,長臂剛起,一念直逼對方末那識。誰知對方“我執”種子雖在,卻並不起作用,他心起萬念,化作紅塵萬千流光掠影,盡行傾注過去,可那文香心海平靜之極,竟絲毫沒有波瀾翻起。他詫異之極,暗道:“是人都有第七識在,這人也有,可為啥這麼安靜?”

這種事就像一個能誘盡千萬男子的美女,忽然遇到了一個男人完全不為她的美色所動,甚至連心跳都不多增加一下,那美女必然會大覺奇怪,要麼懷疑這男人是同性戀,要麼懷疑自己的魅力了。可倘若這男子的觀念中本身已沒有了美和醜的區別,對方那美的特征所代表的知見,又如何能在他的心中升起回應呢?chgor會毫無來由地為了一個他完全沒有感覺的女子流鼻血麼?當然不會。如果有,那一定是板磚砸了鼻梁骨,可板磚拍鼻也算原因之一,並不是沒來由啊。

劉迦雖現文香女子身相,可對他而言,哪個相不是一樣的?就算現阿貓阿狗的樣子又有啥區別?還不是那唯一的無相之心,變來變去的?因此他純任對方機變萬千,自己則不變隨緣,那心力交流處,浩浩蕩蕩、萬音千影、驚天動地,錯綜複雜、千絲萬縷,在他眼中,竟成了夢幻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