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爾斯被波旬讚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咧開大嘴,對著欣悅禪笑道:“欣姐,你從哪兒結識了這位波旬老仙啊,這可真是位高人啊,幾句話便讓咱們的境界全都上去了。”
欣悅禪與這波旬久別重逢,也大有故人相見的喜悅,見瑪爾斯問起,嫣然笑道:“波旬大哥於我有大恩,數次出手相助,但從不求回報,是個難得的好人。”她心中暗道:“當年宮天幽跑到冥界去出家,那麼多朋友,竟無人願意助我去找人,隻有這位波旬仗義相助。以肉身闖入冥界甚是凶險,也多虧他老人家出手,總是逢凶化吉,我才得以順利進入冥界。”
但她這找老公的話,自己說不出口,此時憶起往事,隻是對瑪爾斯道:“當年我被一群惡人囚在冥界無樂天,死活不得出離,也全虧這位波旬大哥暗中相助,我同無樂天的朋友才能打破禁錮逃出來呢。”
一旁波旬聽得此言,立時手捋著長須,謙笑道:“小欣,這是哪裏話?你去冥界找老公,這是天經地義之事,可冥界那群法王甚不識趣、全不通人情世故,反要囚禁你,天下有此理乎?至於打破那無樂天,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我當時隻是正好路過那兒,聽說你被囚在裏麵,順手解了其禁錮而已,小事一件,不值得一提。無樂天中,高手甚多,沒人從外相助,你們一樣也能出來,老夫興之所致,牛刀小試一番,倒顯得多此一舉了。”
這群人對冥界的傳說多有了解,知道那兒險惡之極,可在這波旬眼中,直如吃飯睡覺般輕鬆自在,眾人大起佩服之意,同時又對其有功不居的做人風範更起尊敬,小阿菜連聲道:“能者無所能,本是該有之事,但老神仙卻如此自謙,真讓咱們這些自大狂汗顏了。”
咦,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瞻南山本來不識這波旬,但此時忽然聽得波旬口中對冥界諸法王極不敬重,且頗有微詞,一時竟大起疑心了。他出自冥界,對冥界諸法王甚是崇拜,此時被波旬的話挑起不滿,正想說兩句反對意見,抬頭正見波旬雙眼凝視著自己,一股柔和暖意透心而過,自己的眼皮竟感說不出的沉重,好像就要睡著了一般。
模糊中聽那波旬笑道:“這位是來自冥界的護法吧?能在冥界維護地藏菩薩正法的人,必是大智大勇者,可敬可佩呢。那些冥界法王也老了,多有糊塗之相,該讓賢於年輕人啊。”
瞻南山似覺自己此時的狀態不對勁,那意識莫名地大起昏沉,不僅意誌無法集中,反倒是順著對方的話,脫口道:“波旬老仙說得不錯,我在冥界供職時間不長,雖未親見,可也確實聽說那些法王刻意要同欣悅禪前輩過不去,總是變著花樣折磨她,聽說許多做下屬的兄弟們也瞧著過意不去呢。”
他隱隱覺得自己的思考和說話都開始不受控製,但又說不出原因,有種被人支配的無奈,雖然努力恢複常態,可剛才的話說完之後,腦中竟莫名空蕩,不知發生了何事,更不知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瞻南山的話一出口,眾人對波旬的話更加深信不疑,畢竟瞻南山出自冥界,他最能證明冥界的事。
玄穹心中雖不認同波旬言語中對冥界法王的評價,但他這人甚是大度,以君子之心量人,隻是自個兒暗道:“地藏菩薩是冥界之尊,他手下的冥界法王就算再不講理,正邪是非焉能隨意從事?”但再見波旬一臉和謁笑意,又在心中暗道:“波旬老仙既是高人,境界自是咱們無法體會的,他既然如此說,自有他的道理。何況幾句話而已,高人行事大多率性,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
這群人正與波旬說得熱鬧,忽然聽得大醜在一旁奇道:“咦,咱們這是在哪兒?”
眾人聞言一怔,環顧四周,隻見剛才所在星球已然不見,五彩異光從上而降,四周香雲隨意繚繞,陣陣妙樂透人心骨,玉靈子看得心爽,奇道:“難道說這就是藥師佛的東方琉璃世界?”眾人齊聲驚道:“啊?”
波旬聞言大笑:“玉靈老弟,這可不是藥師兄的琉璃世界呢,這是老夫的家,他化自在天呢。”玄穹疑道:“波旬前輩,這是他化自在天?晚輩曾在梵天下的諸界遊曆過一些日子,也曾到他化自在天,好像與這裏有些不同。”
波旬微微色變,但轉眼又笑道:“靈宵殿主人見多識廣,你說得不錯,此地雖在他化自在天中,卻與他化自在天略有不同。老夫不才,濫用神通,自創了一個小小世界,別立於此天之中。”小阿菜問道:“我聽說兜率天中,有內外院之別,前輩所處之地,是否也類似於此?”
波旬點頭笑道:“天王一語即中,此處乃他化自在天最高勝境,我叫它……小雷音天。”他見眾人似懂非懂地接受了此說,不禁暗道:“嘿嘿,倘若告訴你們此處真名,你們又要給我找麻煩了。”
這群人從沒有見過如此勝境,隻感到快樂充滿心地,舒服慵懶,身體無一毛孔不順,似乎修行煩惱從此斷盡,再無生死輪回之憂,但在此境中安樂即好。
波旬見眾人除了嘖嘖讚歎之外,再無任何疑慮,當下大喜,對眾人笑道:“此天界甚廣,內中又含諸多妙境,大家不妨隨意遊覽,就當是在自己家裏吧。老夫尚有一些私事待要安排,去去就來。”說罷竟悄然而去。
那藍沁走到一處小溪旁,見溪中金波微蕩,漣漪香水,忍不住走到水中,展開雙臂,甩開長發,挺胸抬頭,麵向頭上的五彩柔光,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爽~~~啊~~~~。”
夜貓子和大熊貓這對禽獸被其情緒感染,也下到溪中,在藍沁身旁,左右分列,一個展翅,一個舒臂,如藍沁一般,挺胸收腹,猛吸一口氣,盡道:“好~~~爽~~~~啊。”
混沌牒也跟著變了兩隻手出來,在藍沁身後來回扇動,連聲道:“嗯嗯嗯,是爽是爽!”
眾人看得哈哈大笑,崔曉雨抿嘴笑道:“可惜我哥不在這裏,否則以他的性格,定會擺上茶幾,泡上清茶,拿幾本書,好好享受一番了。”當年劉迦初落商闕星時,便在藍楓後院以此法作樂。那商闕隻是一個凡星劣境,就因為有崔曉雨作陪,劉迦當時已安樂受用,因此在崔曉雨心中,他總是一個隨遇而安、不作多求的親和之人。
眾人聽得此語,這才想起劉迦,瑪爾斯笑道:“小白臉去了好地方,定然想不到咱們到了一個更好的地方,我聽說他化自在天還在兜率天之上,嘻嘻,小白臉要後悔了。”齊巴魯搖頭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小白臉去的是兜率內院,我在佛經上看到,這內院與外院區別甚大。”
說著他似覺“區別甚大”這四個字沒有說服力,當即拿出經書,找出其中關於他化自在天的描述,笑著對眾人念道:“看看,我找到證據了,這書上是這麼寫的:他化自在天,六欲天界之首,生命壽數極長,享受眾生業識所幻化的諸種至樂,無病無苦,衣食自然,不勞而得,不憂生計。所有生命,男子端嚴灑脫,女子美麗超凡。其天之主,即魔王波旬,常與諸佛作對,毀法破教,百千萬億修行者毀於其手中……啊???”
他這“啊”字一出口,眾人盡皆呆立,那正在小溪中吐納服氣的美女禽獸,忽然聽見齊巴魯最後幾句話,猛地氣岔堵脈,臉紅脖粗,三人連連咳嗽不止。眾人本已驚異,再見藍沁三人的狀態,明正天立時急叫道:“咱們上當了!快看,藍姐和大熊貓他們已經出事了!”
藍沁一臉尷尬難受,連連搖手,喘著氣,道:“別亂說,我是被胖仔念的東西嚇了一跳,一時岔了氣而已。”
明正天幾步走到齊巴魯身邊,急道:“老齊哥,你沒看錯吧?這波旬老神仙怎麼可能是魔王?他是那麼的會說話……”此言一出,他見眾人全無言語,忍不住哭喪著臉,叫道:“為什麼大家都不說話?”
玉靈子一臉疑惑,摸著下巴,低聲道:“這波旬老仙平易近人,修為非凡,而且一語即道出老夫無極遊魂手的真義,可不像個壞人啊?”明正天一臉愁苦,頓足叫道:“玉靈兄,咱們過會兒再開這個玩笑好不好?”
非所言在一旁搖頭道:“這波旬老仙剛才也極讚我的千變萬化手,雖然我早已自知那伎倆隻是雕蟲小技,可怪就怪在,聽他如此一讚,心中總充滿著自我認同感,似乎真是那麼一回事呢。”
卻不知,眾人心中所想,正與非所言一般,這波旬帶給眾人最大的改變,就是那無與倫比的自我認同,無與倫比的自信。是以此時明明聽到齊巴魯從經書中念出的內容,卻無人願意承認那經書所說是實,畢竟沒人願意去否認自我。
玄穹走到齊巴魯身邊,沉吟道:“齊兄,你剛才那說法準確與否?”齊巴魯一口氣拿出幾十部經書,一一翻看,越看越是心驚,漲紅著臉,叫道:“他媽的,老子以前看經書的時候,怎麼沒注意到,經書上到處都在提醒咱們後學晚輩,要遠離魔王波旬,老子……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明正天上前急道:“老齊哥,你這是怎麼看書的?!越是重要的,你偏偏卻漏掉了!這這……你對自己太不負責任了吧?”他卻忘了,大多自學成才的修行者,急於求成,在看前人所留經典之時,往往隻把心思放在修行的種種操作法門上,而忽略了後麵的“注意事項”。就像病急亂買藥的人,往往隻看說明書上的對治症狀以及服藥劑量,卻容易把該藥的禁忌和副作用放在一邊。
眾人聽到此時,再也忍不住了,也都上前來,拿過齊巴魯手中經書,分別細看,果見其中不少關於這波旬的事跡,諸如這人到處收羅魔子魔孫、唆使其弟子混入佛門與道宗、毀法破真。而這波旬最大的本事,便是善能迎合甚至勾引修行者的妄念。喜歡美女的,他便會指使美女來找你,讓你欲心如焚;放不下名譽的,他便會給你戴高帽子,更派眾弟子為你捧場,讓你自以為是,迷失正道;明明佛道兩家的修行法門,其根本宗旨都要求弟子放下“我執”、“我見”,舍下假我,以無為之清靜,破狂亂之妄心。他偏偏要助你強調自我,強化你的“我執”,堅強你的“我見”,讓你在積習的觀念中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