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劉迦容易跑題,聽得“布羅漢陣”幾個字,第一時間沒去想那陣法是怎麼回事,反倒是憶起《金剛經》中須菩提說過的幾句話:“實無有法名阿羅漢。世尊,若阿羅漢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世尊,佛說我得無諍三昧人中最為第一,是第一離欲阿羅漢。我不作是念。我是離欲阿羅漢”他此時對從前學過的經典,領悟起來,自是與前時不同,想到這幾句話,心中不覺暗道:“這幾句話的意思,其實是在說,阿羅漢這個稱呼,隻是修為過程中的一個境界名詞,倘若一個人修到此境界,便認可自己已經是阿羅漢,或是在心中覺得我自己是阿羅漢了,那不免又會陷入名相執著。”
念及此,他心中似覺有些新的感悟,尋思道:“難怪佛總是會說,佛即眾生,眾生即佛,無佛無眾生。佛隻是一種回歸生命本體的狀態,又或是通達宇宙真相的狀態,無形可得,無相可得,無名可得,用任何意識所指示的存在標準去認知,都非佛的本意。但以不同的心識為前提,卻總能變現出佛的種種形象,因為這種大自在的狀態,能隨心所欲、也能隨他人的心意所變現,因此我們才會有了對佛的形象認知。”想到這裏,好像又有一些靈感被提了出來,仰頭疑道:“或許佛隻是佛性的一種顯現,真正永恒存在的、無所不在的,隻是佛性,也就是佛說的真性、自性,而非佛的形象,那形象也隻是一種善巧方便的隨機所為。因為佛性永恒,隨著眾生的心識層次、探索深廣的差異,佛性便會因心而變現出種種形象,包括佛的形象,菩薩的形象。甚至在宇宙慣性的大心識之下,顯現出諸天諸界、環宇星河。”
但似乎這種認知也不全對,他又想起一句話:“道,不可須虞離也;可離者,非道;奈何百姓日用而不知?”他在口中自念道:“不可須虞離也?奈何百姓日用而不知?”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看著自己剛才聚合出來的身體,看看手,又看看腳,撫摸過身體及體外的衣衫,自言自語道:“一切生滅有無,一切來去變化,應該都有一個不變的永恒所在,這個永恒該怎麼去感知呢?我的身體由此永恒變化而來,我會說話,會思考,會生氣,會打人,會痛,會難過,會開心,這些看似真真假假的東西,都是由那永恒衍生出來的,也都在那永恒之中,可是我該如何去感悟呢?”他並非無法感知,而是許多知見的改造與變異後,無法自我肯定,這讓他多有徘徊。
忽見一股極大的波動漫延至身前,他心念過處,那波動盡皆散去,他又道:“這波動也是四大所聚……”猛地聽見臨將臣傳來怪叫道:“小白臉,老子這般威猛的漚心瀝血之功,你居然輕描淡寫地就化了,太不給麵子了!”劉迦被他的話打斷思緒,忽醒過來,這才注意到剛才那波動是臨將臣和群僧爭鬥時漫延過來的。
他剛才沉浸在個人的解悟之中,全然沒有注意到群僧已和臨將臣打了起來。這時被臨將臣的話語打斷,才看見臨將臣獨自懸在太空之中,一邊嘻嘻哈哈地調笑,一邊隨手將傳至附近的能場東牽西引,同時又將自身的能場向外傾突。剛才漫延至劉迦身前的波動,正是臨將臣攻擊的漫延部分。
劉迦微微辨識,已見群僧各據一個星球,相互間遠遠相隔至上千萬公裏,但星球間卻又多有訣印關聯,一個和尚打出一道禪訣,必有眾多能場暴起相應,全向臨將臣逼至。劉迦法眼過處,已將群僧和臨將臣之間的攻防細節看得清清楚楚,他搖頭暗道:“這般打法再如何威猛,都有力道窮盡之時,陣法再精微、再凶猛,也敵不過心識的力量。”
他不願看到雙方誤會太深,當下在身前劃出一個“卐”字,動念處,輕聲道:“傳遞過去吧。”各位可別誤會,以為這“卐”是希特勒那廝的黨旗符號,這“卐”字本身出自佛門,不知何種原因,被希特勒偷來用了,而且還將這符號的旋轉方向反過來用,真是離譜啊。不過說起來,其中多少也有些道理呢,這“卐”字出自佛門,而佛本身是極善極慈的形象,希特勒把旋轉方向反過來用,是不是正代表反向的意義呢?極惡極怖?嗬嗬,隨想隨解,開個玩笑。
那群僧和臨將臣正打得如火如荼,到處都有小的星球被粉碎瓦解,至處都是流星隕痕在奔逸,萬光飛揚、衝撞無序,整個空間一片大亂。那群靈體躲在劉迦身後,嘰嘰喳喳鬧個不停,有人道:“這麼多人打一個,那傻瓜僵屍死定了。”也有人道:“沒聽說過僵屍會死的,隻聽說過大僵屍會變回小僵屍。”還有人道:“大變小,不也就是死了一樣麼?你本來是大人,是老人,死了以後投胎重來,變成嬰兒小娃娃,和大僵屍變成小僵屍重頭再來有什麼區別?”更有人道:“人多不見得就能勝,咱們這群靈體,數量再翻上十倍,也打不過那些和尚的。就像一群小螞蟻,遇到一個大胖子,還不是一樣被人給踩死了?人多也就是熱鬧,死了以後,投胎有個伴,修靈也不孤獨,沒別的好處。嗚嗚嗚……修靈真可憐啊,大家都瞧不起你!”
那“卐”字被劉迦彈指送出,立刻引動劉迦身邊的四大物質,層層傳遞,次遞相挨,瞬間已將劉迦的心念力道送至臨將臣和群僧眼前。
臨將臣正玩得開心鼓舞,忽感身前能場滯礙,本來揮灑自如的手腳,莫名陷入沼澤一般,一時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他以為是群僧作怪,大感詫異,暗道:“這群禿子有本事啊,這是怎麼回事?我快要動不了了。”那群和尚也一樣,正在全力相拚,人人能場呼嘯而出,人人所據的星球也正在變色瓦解,忽然間攸地一下,就像時間被停了下來,眾人之間猛然失去種種關聯,所出能場攻擊全然沒了動靜,四周破碎的星球物質也都失去了慣性,頓頓然呆在太空中。
劉迦以“卐”字將雙方隔開,同時以心念禁錮了雙方所處的空間。在這上下左右數千萬公裏之寬的空間範圍內,一切竟在片刻靜止了下來。
劉迦傳音給群僧道:“別一天到晚盡想著除魔吧,在沒有達到至境以前,你們的狀態和魔差不了多少。我不知道你們的祖宗是如何教育你們的,不過當年釋迦佛滅度前,對弟子說過,他滅度後,如果後世弟子沒有足夠智慧調伏外道,大可默擯之。知道什麼是默擯之嗎?就是別去管他,你自己安心修行就好。想來你們的祖宗也沒有叫你們一天到晚盡想著和人爭鬥,自己沒有無量智慧,憑什麼去調伏諸邪諸魔?焉知此心不在魔境之中?”
又傳音給臨將臣道:“你自己名聲不好,就別怨為什麼到處都有人想要除你而後快了,找個涼快的地方,好好解咒去吧。”見臨將臣一臉嘻笑,全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他又道:“不要惹惱了我,否則不待血骷咒起作用,我提前就讓你變回小僵屍。”
雙方都被他的話鎮住,群僧是不知所措,臨將臣卻是又驚又怒,忽聽劉迦道:“把這空間打得這麼亂,總得有人收拾一下。”卻見他手指在禁錮空間的邊緣微微一摁,心力過處,綿綿密密地傳遞下去,微塵相挨、物質變幻,瞬間漫延至整個空間的每一個角落,所有物質不管細巨大小、或是星球微塵,全都竟相感應,立時還原回歸先前的狀態,就像打鬥不曾發生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