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裏無甚事情,又未帶書本過來,楊錚便坐在肉鋪前堂看姐夫做生意。這般坐著倒也並無所得,買肉的主顧從東關城到西關城都有,間或閑談幾句,也能聽到不少消息。不少人都談到,昨夜有衙門差役出來抓人。夜禁時街道安靜,這些響動自是瞞不過人。可多數人隻是聽到,隻個別幾人很確信地說,中城有幾個混子被抓了。
胡喜子並不清楚跟顧老三混的都是些什麼人,也就不知道這事與昨日楊錚被搶有沒有關係。
楊錚雖也不能確定,卻覺得那些被抓的混子多半是顧老三的同夥。否則大半夜的,專門去抓那等貨色可沒多大必要。若果真那樣,這陣勢就算是排開了,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見到結果,安心等著便是了。
到了午後肉鋪打烊,一個青衣小帽家仆模樣的人找上門來,自稱是劉半仙的家人,前來索要那一兩銀子的謝儀。
胡喜子聽了便要取銀子。這謝儀是在問卦時便許下的,既然楊錚大好了,自當要兌現。
楊錚擺手阻止了姐夫,對那家仆說道:“你去告訴劉半仙,這一兩日我便登門道謝。”
那家仆道:“何必那麼麻煩,我來都來了,你把銀子給我不就結了。”
楊錚道:“用不著,你快走吧。”
那家仆道:“你家又不缺銀子,想耍賴還是怎麼著?你要不給,今天我就不走了!”
胡喜子見這家夥使出無賴相,心中有些冒火,道:“你不走?信不信我揍你!我家阿舅說這一兩日便去你沒聽到?趕緊滾!”
那家仆道:“哎呀,你倒是揍我一下看看!”
楊錚對黑娃、栓子道:“把他扔出去。”
黑娃和栓子得了吩咐,更無二話,兩人架起那家夥,直扔到外麵街道上。
那家仆從地上爬起來,朝門前吐了口吐沫,挽起袖子便準備大罵,忽然頭上遭了一下重擊,他一麵呼痛一麵萎下身去,嘴裏罵道:“哪個孫子打我?”話剛說完,背後又挨了一腳,頓時成了滾地葫蘆,接著便感覺有四五個拳頭六七隻腳朝他身上招呼,直打得他連痛都喊不出來,才聽到有一人漫不經意地道:“停手。”
那家仆緩過兩口氣,從地上坐起,見一名捕頭三名捕快立在眼前,剛才打他的便是這些人了。
楊錚與胡喜子在店內卻是看得分明,起先是薛捕頭給了那家夥頭上一刀鞘,接著又踹了一腳。餘下三個捕快根本不用吩咐,上去便是一頓拳腳。
薛捕頭道:“趕緊滾,不然送你去吃幾天牢飯。”
那家仆不敢再多言,抱著頭一瘸一拐地走了。
薛捕頭換了副和善麵孔,上前兩步抱拳道:“胡掌櫃,楊小兄弟,兩位好啊!”
胡喜子與楊錚也抱拳還禮,將幾名差人請到店中就座。楊芝兒與月盈到後麵廚房燒水沏茶,店中夥計及黑娃、栓子也都退到後麵。
薛捕頭坐定之後,取出一個小布袋放在幾上,說道:“楊小兄弟,好教你得知,你被搶奪之銀已追回來了。”
那些銀子是楊錚自己丟出去的,根本不存在追不追回一說。聽薛捕頭這樣講,楊錚便知道他們另有計較,臉上露出感激之色,順著對方的話頭道:“多謝薛捕頭,有勞各位了。”
薛捕頭笑道:“說來還要多謝小兄弟,幸而有你告發,讓我們立了一功。你可知指使搶奪你之人是誰?”
楊錚道:“正要向薛捕頭請教,那人窮凶極惡,可是有來頭之人?”
薛捕頭一拍椅子扶手,說道:“正是!胡掌櫃,你可還記得嘉靖三十八年秋,寇掠清水縣的羅大麻子?”
胡喜子點頭道:“記得記得,聽說清水縣典史在緝盜時死於箭矢,便是那羅大麻子所為。”
薛捕頭道:“確是如此。那羅大麻子雖早已伏法,但其把兄弟姚二刀卻一直在逃。我們本當這家夥早就逃得不知所蹤,沒想到竟然一直藏匿在秦州城中!”
楊錚驚道:“薛捕頭是說,指使搶奪我的幕後之人,便是那姚二刀?”
薛捕頭道:“小兄弟果然聰慧過人,一猜就中。姚二刀改名換姓,潛在秦州多年,這一回終於露出馬腳,讓我們擒到了!”
楊錚讚道:“這便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恭喜薛捕頭!恭喜諸位捕快大哥!”
薛捕頭笑道:“實屬僥幸。”其餘三個捕快都道:“托福!托福!”
這時店中夥計端上茶來,楊錚以茶代酒,又敬了幾個差人。胡喜子雖有些不明就裏,捧場卻是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