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章 兩難全(2 / 2)

趙廷美長眉一挑:“罷了!莫是又吃醉了酒,忘卻餞行之事就好。”

趙德昭低下了頭,沒吭聲。趙匡胤崩,繼立了皇位之人盡管是趙光義,他卻對趙廷美深有敬畏,許是幼時,趙廷美曾拿木棒痛打過他一頓之故,他自小就對他心存了畏意。千秋節頭夜,趙德芳酒醉在他的郡王府,事後傳到了趙廷美耳中,剛剛趙廷美的問話,在他聽來,可謂是話中有話。

遠遠的,插著大遼旗幡的儀仗由晉王府方向駛來。

北遼來使亦隨從回還上京,車馬浩浩,大駕鹵簿,華蓋遮天,占去了大半條街。

趙廷美微眯了眯眼:“留下人,待四郎來了,告之直奔城外長亭。”

趙德昭忙應承道:“叔父大可放心。”此事他若辦不妥,恐會遭趙廷美疑嫌,猜忌他排構趙德芳已非一日。

那邊,耶律賢的車駕已行近。

“齊王久等!”

耶律賢坐在三駕馬車之中,卷起了幔簾。車上的蟠龍座,鋪著紫貂皮。

“大汗言重。本王奉旨為大汗餞行,此是本王之幸也!”

趙德昭夾緊馬腹,隨趙廷美策馬迎上前。

朱雀門通往外城南門南熏門的街道,卯時就已止人清道,遵照天子出行的禮儀——傳蹕之禮,斷絕了行人往來。

“怎地不見少主?”

趙廷美這一笑問,趙德昭心下也納罕。千秋盛宴上,兩國交質之事在宴後沒人再說議,也就不了了之,今日耶律隆緒理當回行北遼。但長隊車駕之中,卻不見耶律隆緒的那輛駟馬高車。

“文殊奴要帶些中原物什回上京,行遲在後。”耶律賢踩著黃緞踏幾,走下車輅。

“少主喜些甚底物什,本王命人備下便是!”

趙德昭勒緊馬韁繩,跟著趙廷美躍下了馬:“叔父,日新在此恭候大遼少主。”

“盡是些小兒的玩物,怎好勞煩齊王……”耶律賢擺手笑道,“亦不煩郡王勞動了,文殊奴識的出城之路。”他旋即又與趙廷美說道,“此地一為別,後會難期,齊王千萬珍重!”

“薄酒一杯,大汗珍重萬千!”趙廷美示下斟上皇封禦酒,同耶律賢對飲了一樽,“本王相送大汗出城!”

*************

宴春閣。

待知悉永寧竟是為他而來,且要營救他逃離汴梁,李煜良久的沉默。

“阿兄……”永寧看向他,辰時快過半,成與不成都須得做個決議。

黃氏、春桃俱在靜待李煜拿主意。隻小周氏直愣愣的盯視著永寧,仍驚怖不已。

“走吧,莫再回來。”

李煜轉過身,聲輕如風。

“阿兄!”永寧卻不甘就此放棄。

“公主,快些走吧!”窅娘在旁勸道,看了李煜一眼,清眸盈上淚光,“窅娘會長伴國主左右,公主安好,國主才無掛礙。”

永寧的眼圈驀地紅了。

李煜亦有不舍,走過去擁住了她,輕撫她的後背:“都長及及笄之年了,怎地還這般愛哭?”

他滿滿的全是疼惜,就像她還是孩提之童那般,軟語溫言撫慰她,不忍苛責,永寧伏在李煜懷裏,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

窅娘退立一旁,春桃也別開了頭,兩人都已眸眶發酸。

李煜輕拍著永寧肩頭,擁著她輕輕搖晃,眼底離痛之色沉重。

“阿兄,我不走!阿兄在哪,我便在哪!”永寧淒然淚下,眼淚如線珠般簌簌落下,打濕了他的前襟。

江南亡,國破家亡的危難關頭,李煜卻為她謀了條退路,永寧怎會不知,南唐雖亡,卻還有數以百計臣民的命背負在李煜的身上,他才如此的含垢忍辱,若了無牽掛,李煜寧鳴以死也不會不默而生。今日這一別,就是生死相隔,再見無期,她怎忍再與他生離死別,獨自偷生。

“莫言傻話……”李煜拭去她滿臉的淚水,不覺眼角也染上濕意,沉聲交囑春桃道,“好生照拂公主。”

“是。”春桃屈膝應聲。

“阿兄!……”

“走吧!”

李煜推開永寧,背過身去。

“阿兄……”永寧扯向他衣袖。

“走!”

李煜背立向茶案,不再看她,揮袖示令春桃帶永寧離開。他已是亡國之君,逃命到哪裏都是一樣,他絕不可多拖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