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章 討了你(1 / 2)

月上中天。

永寧昏昏沉沉躺在一張毛氈上,身上的衣襦已幹。

身下的毛氈,還沾有小片的濕漉,她動了動身子,身底硌得慌,有些胸悶燥熱。可以鑿定,這不是在她的寢房。

幔帳撩起的紫檀木榻上,坐著個人。房中晦暗不明,那人模糊不清。

看她扭過頭,那人坐在那也沒動。不知哪來的火光一躍一躍,一星火光映亮了他的臉。

那雙狹目,細而長……

永寧呼吸一滯,猝地被自己嗆得咳了起來。在那片山石夾縫間,她見過這雙發亮的眼睛!

可那是一雙鳥眼……是了,定是她看花了眼,當時她隻顧惶懅,並沒看仔細了。

永寧咳得渾身上下像是散了架般疼,那粗啞的咳聲,連她自己都聽得打了個愣,她的嗓子似乎破了音。

“女人……”耶律隆緒狹目微閃。

她極力平緩氣息,貝齒緊咬住紅唇,果是這廝兒!

四目相對,房內突然靜了下來,靜的詭異。

“劈啪”一聲輕響,似是幹柴燃烈了的聲。

“不允這般喚吾!”

永寧嗔瞪他,嗓音粗嘎,甕聲甕氣的難聽極了,莫名的就赧紅了耳尖。

耶律隆緒睨她一眼,看似在沉思何事:“女人,你是宴春閣的?”

永寧怒上心頭,這廝兒是要成心惹惱了她。小小髡發胡兒,卻在她麵前以小欺大,喚她女人,豈非折辱她。

她不答,耶律隆緒隻當她是默認了:“過兩日,小王便隨父汗回上京,明日便問那江南國主討了你……女人,你隨小王同回大遼。”

永寧聽傻了眼,這廝兒在說什麼渾話?聽他言下之意,莫不是欲禮聘她為妻……

“你,你是北遼之子?”她暈乎乎地問了句,話說出了口,才覺得是多此一問。就算旁人不知情,她也該曉得,這廝兒才是遼主耶律賢之子,那日在升平樓盛宴上,那個與他年歲相仿的胡兒,雖身著赭黃長袍,卻並非北遼皇貴。

有的人,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耶律隆緒對她的問話顯是也不感興:“女人,你欠小王一命。”

迎著他眼底的玩味,永寧凝眉,這廝兒太過難纏,不知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小王聽說,為鬼為蜮,赤目黑麵,尖牙利爪,形狀可怖至極……為拖你出水,小王可受了傷!”

見他前言不搭後語的說著,低頭解開了扣在左衽上的紐襻,永寧不禁嗔目切齒,這廝兒臂膀下是有道傷口,似為利矢所致,但絕不是才受的箭傷,縱便因救她,最多也就是裂了舊傷而已,卻妄想欺她欠下他活命之恩。

“牛鬼蛇神何所懼,大死之後,必有大生,魑魅魍魎徒為耳!吾落水,不也是拜你所賜?”她白眼相向著他,滿不在乎的撇了撇嘴,“你莫忘卻,那日亦是你,害吾滾下了土坡,吾也一身的傷!”

她跟他算舊賬。真要辯個是非曲直,當是是愧欠她,絕不是她欠他。

耶律隆緒斜了她一眼,這女人牙尖嘴厲,比他那匹赤菟還難馴服,他連威帶嚇,她竟也不怯懼,他的漢人夫子還說中原嬌艾多柔心弱骨,難道他碰上的是個怪女人。

明明長相不醜陋,卻弄了張紅紅褐褐的醜容嚇人,在石池那,他從她腰際抽回軟鞭之時,才發現她換了張清麗可人的臉。

“這是何物?”抓過擱在榻側的那張麵皮,耶律隆緒隨手往前一扔。

永寧抬眼看過去,細看了眼那團皺巴巴的物什,臉色一變,抬手就往自己右頰摸去。

看出她神色有變,耶律隆緒玩心大起:“此物極招小王嫌惡,髒兮兮,不若擲入爐中。”

榻側幾案上,置有尊灰陶蓮花香爐,爐身達五層之多,瓣瓣蓮花片片向上,錯落有致,格調大氣,其上浮雕的瑞獸傳神,縷縷青煙從爐蓋上昂首長嘯的龍馬口中徐徐吐出,靈溢莊嚴,一看便乃上品。

永寧卻沒閑情賞略,看著他拿下爐蓋,挑起那張麵皮拈在指間,他一鬆手,手上的麵皮頃刻就會掉入香爐裏灰飛煙滅。她恨不能立下衝過去,一把奪過手,可剛一動,便覺手腳乏力,肩酸腰軟,竟提不起半點氣力。

而她身下的毛氈,竟也隨她晃悠了幾下,永寧低頭一看,刷地煞白了臉,這毛氈竟是架空在四盆烈柴之上!

盆中火焰跳躍,火星四濺,剛剛的火光還有那“劈啪”聲,便是焰中幹柴所發出。難怪她直覺異樣燥熱氣悶,原來這廝兒竟將她置在了火架上烤。他救她出水,難不成就等著把她活活燒焦……

“你究欲何為?”

她忿忿怒嗔。

“隨小王回上京。”

耶律隆緒閑閑的晃了晃手上的麵皮,拿它扇了扇香爐繚繞的煙氣祥霧。

“恕難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