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章 對局(1 / 2)

濕沉拖拽著她,永寧撲騰了幾下,便覺力不從心了。

滿池的冰水,浸泡著她,衣襦盡濕,拖著她往下沉墜,嗆入口鼻的水,刺的四肢百骸痙攣,衝灌的快斃氣。

天要亡她,溺死在這兒……

她不甘,寧願當初從那宮門上跳下摔死,至少是死在她的家國,也不想喪命在這仇敵之國,做水鬼。

可不甘,也無力自救。意識已然渙散,身子不受控的一再下沉,她為她的皇兄而來,賭上這條命,竟也沒能跟他相認。

老天待她,待她的皇兄,太薄!

待她整個江南不公,天道何在?

她南唐一族,有恨無處報,她李唐一脈,眼看要斷絕……

“醜女人,抓住!”

沉昏中,好像有人在喊她,永寧很想睜開眼,看一眼究竟是誰在喚她,喚她醜女人。

她可是不醜呢,好歹也是一國公主,雖然國亡了,家亦破了,可她不醜,就算不是傾國傾城,傾世之美,那她也不是醜女人。

“醜女人!”

耶律隆緒握緊軟鞭,看著她沉下冰窟窿沒能掙紮出水麵,心中湧上悶躁,有些堵得發慌。

軟鞭抽出算囊,握在了手中,他還沒拿定主意要不要救她,他的手就已摸向軟鞭,隻是還沒來得及甩出手,那醜女人就撐不住了。

“笨女人!”耶律隆緒懊惱的嘟囔了聲,足尖一點,憋足氣潛下池。歲初,他隨父汗前往聖山木葉山參拜祭山儀,在天河遊水,逆水而上,順水而下,有驚而無險,但水中閉氣之法,仍不純熟。

這石池看似不大,卻極深。

也不知修造這麼個石池,用以何用,莫非是築做淹埋人的,故才造的這般深丈。

耶律隆緒在水下摸了半晌,才尋見那抹翠色,氣快用盡,他幹脆發力甩出手中軟鞭,圈纏向快沉到池底的女人,帶她浮上冰麵。

若是抱著她,別說救她了,他自身都難保。一來,他氣量不夠,力不能支,二來,那醜女人身上雖沒幾兩肉,骨架兒卻擺在那,耶律隆緒自認他沒那般氣力扛著個半死不活的人遊上去,能把這醜女人拖上池畔,已算使出渾身解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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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景殿。

十餘個宮娥侍立在珠簾外。

沉香木紅羅帳內,王侍禦枕臥在青玉抱香枕上,正寐的香。

紗幔垂曳,時有幾不可聞的息喘。

“春兒……”

聽著窸窸窣窣的起榻聲,簾外宮娥目目相覷,卻沒個應聲的。

“春兒?春兒……”

須臾,驚覺哪兒不對勁兒,其等才撩簾疾步入幔帳。

紋銀燎爐旁,一個瘦小的人兒,抱著個手爐,歪著身靠在爐邊的幾案上剛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奴,奴……奴不是有意偷懶兒……”睜眼就見湧進這般多人,春兒睡眼惺忪,忙不迭一疊聲求饒,“娘子開恩,饒、饒了奴,奴再也不敢打盹!”

十餘個宮娥屏息垂首,不敢多置一詞。這位宮中新寵,入宮還不滿半載,其等侍奉在清景殿,最長的也不過三五個月,尚摸不透王氏是何人性。

但凡守夜的仆奴失過,按宮規當受杖笞。輕則杖十,重則杖百。

宮中的宮娥,上至正一品,下至從八品,皆熟知這條宮規禮製。

王氏攏了攏衣襟,扶了春兒起身:“倦了便下去歇息,夜間寒氣濕重,倚在這兒,著了涼如何是好?”

今夜輪著春兒守夜,許是寢殿裏太過暖溫,她添了幾塊焦炭,困乏便冒上來。

先時燎爐的炭火燒得正旺,她就倚在幾案旁,卻不知幾時竟寐著了,還被逮了個正著。

春兒還在犯愣,王氏已是回身,美目含笑,環向那十餘個宮娥:“時氣還未轉暖,你等夜裏也莫忘加件寒衣,莫染了風寒。”

“是。”眾婢齊聲緝手,心下喜忡不一。喜的是,這位侍禦王氏,似是端婉良淑,待人極其和善,聽宮裏的那些老宮娥說,嘉瑞殿的李夫人就是個仁慈寬厚的,是以宮婢都爭著往嘉瑞殿擠。

為人婢仆,豈是好當的。哪個不期盼著能跟個良主,況且是在這深宮做婢做奴,跟個好主子,命便保住了一半。

孝敬了銀錢,不見得人人都能擠進嘉瑞殿,諸如其等就被分遣來清景殿,這些日子提心吊膽,唯恐稍有差失惹得新主子不快,加之王氏平日寡言少笑,叫人更為如履薄冰。但看今夜這事,不定來這清景殿,倒真來對了地方,說不準王氏也會是個良主。

“寐了這覺兒,吾這身上頗覺酸乏……”王氏沒再多言它話,撫著腰坐向置在窗扇下的寶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