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住院(上)(3 / 3)

“先吃一個月結核藥,如果陰影消了說明就是了。”

“非得要吃藥嗎?這藥不是說一旦開始吃一定要吃足一個療程嗎?如果不是怎麼辦?”

“你的不嚴重,也可以保守治療。先不管它,等過三個月再拍片,看看有沒有變化。”

“那要是變嚴重了呢?”

“看你自己決定。”

她怎麼決定啊,根本不懂,不想吃藥又怕延誤治療,怎麼辦?

“那醫生,你建議我最好怎麼辦呢?”

“可以住院做個氣管鏡檢查,確認一下。”

“住院?那,那……好吧。”總不能真的不管它吧,還是要檢查清楚才安心。

“回去等通知,有床位會通知你。”

這裏都是全國頂尖的專科醫生,都不能判定她的健康,看來此次是凶多吉少了。

桑歸雨默默走到醫院對麵的蛋糕店。

買了一份最喜歡的抹茶味蛋糕卷和一杯果汁,坐在靠窗的位置。

蛋糕的味道明明很好,可是她才吃一口眼淚就流了下來,用手背胡亂一抹臉接著吃,邊吃還邊咧著嘴誇讚:“好吃,我最喜歡了。”

來接老爸下班的方正走到蛋糕店櫥窗外就看見一個傻女人一個勁猛吃蛋糕,邊吃邊流淚,還笑得很詭異,說不清緣由,反正肯定比嚎哭難看不隻十倍。

她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表情,是蛋糕口味太奇葩嗎?

反正時間還早,讓他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方正走進蛋糕店,敲了敲那個女人的桌子,有禮地問道:“你好,蛋糕不好吃嗎?”

桑歸雨沒想到還會有人搭訕,在她明白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場時,她嚴重懷疑這個身高有點過頭的大男人是不是眼睛不好。

她在哭,或者更貼切的形容是在又哭又笑地發瘋,陌生人不該敬而遠之嗎?

愣了許久,看到他兩個漆黑的眸子裏映著她有些浮腫的臉,感覺到他的耐心與善意,桑歸雨這才慢慢收拾好情緒,露出一個笑臉算是招呼:“蛋糕很好吃。”

方正看到她身邊有一個黃色大牛皮紙袋,是醫院專門用來裝片子的袋子,看來是一個失意的病人。又因為這店的對麵就是專科醫院,方正大概知道是什麼情況,也就不問她哭的原因,繼續與她討論蛋糕點心什麼的。

“謝謝你陪我聊天。”說說話好像心情好一點了。不管他是出於什麼心態坐下來與她說話,她都很感激,而且她也能感覺得出來,他雖然刻意避免觸及她的傷心事,但總會有意無意地鼓勵她想開。

也因為他的善意讓她舒緩了不少。

接到通知住院的電話後,桑歸雨就向公司請了一周的病假。

組長關切地詢問她的身體,語氣欲言又止,桑歸雨知道她馬上要轉正了,如果這時候請太多假會讓公司有意見,進而可能對以後的工作有影響,可是她也沒有辦法,如果真的是這個毛病,公司肯定是待不下去的。

最近她上網查了許多資料,知道這個結核已經不算是絕症了,隻要足療程的治療大部分都會好的,治愈的人就與普通健康人群一樣可以參加各種活動,隻是社會上對於這個疾病的認識太少也太狹隘,求職中被歧視是毋庸置疑的。

不管最終的結果是什麼,她都必須堅強挺過去。

背了一包常用的生活用品,桑歸雨就到醫院報到了,交了押金就自行到住院部去。

這次來醫院檢查她並沒有告訴老媽,如果被老媽知道她肯定會請假來看護她,她不希望老媽忙前忙後還心煩。

上了樓,出了電梯有兩條走廊,一個通往護士台,一個未知,第一次來,沒多想,直接去問護士,打算怎麼安排這個即將入住的新病患。

“你是27床。”

帶著青綠色口罩的護士有點圓潤,收了她的病曆卡,在上麵貼了一小塊白紙,紙上寫著27號,以後她就住在27床了。

病房是四人間加了一床,25~28床,靠右側門邊加了一張床,換作+2床。

病房護士換了床褥,消了毒,就可以安營紮寨了。

來的時候桑歸雨在背包裏麵放了一本書,是賈平凹的《願人生從容》,還有一支筆和一本席慕容的詩集,詩集後麵訂了幾頁空白紙,是她特地準備用來把整個住院檢查、醫治過程或醫囑記錄下來的。

這可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一定要把所作所為、所思所想統統記下來,隻是不知道一個人的惰性可以有這麼強大,不出一天她就懶得記錄了。

“27床,要抽血了。”她就叫27床。

頭一天,拿了紙筆,仔細把醫生或護士的處理給紀錄下來,日期,時間都不差分毫,哪想到抽完動脈血,在床上躺了老半天,原本忐忑不安的身心竟然適應了27號床,連簾子上的那一片汙漬都可以忽略了。

髒簾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傳染病房的髒簾子,對於一個沒有傳染性的疑似病人來說,這就像是一隻可以把她拉向疾病深淵的黑手。可是也隻不過六個小時左右,竟然沒有疑神疑鬼坐立不安。

住在這裏總是要捂著口罩,桑歸雨時不時拉拉口罩的帶子,怕口罩太鬆捂得不嚴實,讓病菌鑽進鼻腔裏。總不能原本沒毛病,住了趟醫院就被傳染了吧,那可真是悲劇。

衛生間二十四小時都是排風的,刷牙洗臉時把門關緊,隔絕其他人之後才取下口罩,發現可以自由呼吸的感覺多麼身心舒暢,這個小衛生間對被捂了一天的桑歸雨來說算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