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大家論語

作者:周士魁

建國以來,每一次語文教育改革的討論,總要涉及到語文學科性質和任務的定位,甚至對“語文”兩個字怎麼講都爭論不休。據顧黃初先生說:“葉氏在1949年討論中小學語文學科的名稱的時候,建議將‘國語’‘國文’的舊名一律改成‘語文’。‘語’,指口頭語言;‘文’,指書麵語言。”不少人不大讚同這個“語文”就是“語言、文字”的解釋;也有的說,“語文”應該是“語言、文章”;還有的說,“語文”應該是“語言、文學”;有人還說,“語文”應該是“語言、文化”。初看起來,這好像是咬文嚼字的無謂之爭,實際上是關乎語文和語文學科身份的論證,是對語文和語文教育本源和本質的追問。

20世紀以來,語言學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語言在歐洲哲學家的眼裏,具有了本體論和世界觀的性質。其他各人文學科也紛紛把目光投向語言研究,推動了它們各自學科的創新和發展,並催生了不少與語言有關的新的交叉學科和邊緣學科。雖然人文經驗不同於科學經驗,具有不可複製的地域文化性,但參考這些外來的語言學成果對我們的語文教育研究還是有益的。

語言確實是一種我們既熟悉,而又總是琢磨不透的社會現象。如同生活在空氣和陽光中一樣,我們一刻也離不開語言。海德格爾的名言是;“語言是存在的家。人以語言之家為家。”海德格爾被公認為是一位具有非凡的魅力和深度,同時也是最艱澀難懂的哲學家。但這兩句被大家廣泛引用的經典言說,似乎還比較容易理解。人隻有在語言的家裏,並隻有通過語言,才能與同在語言之家的存在相遇、相處、相識,並棲居於存在之中。如果一旦離開了語言,無家可歸的存在就隱失和消逝了,人們也就無法再把它召回。人也是如此。語言是“人”的概念的核心內涵之一,是人區別於其他動物的本質特征之一,語言是人性的最高表現。在這一點上,中國古代哲人同樣有極為精辟的表述:“人之所以為人者,言也。人而不能言,何以為人。”這樣說來,會說“人話”、說好“人話”,是做人、立人的根本之道。

語言是人類思維和交際最基本、最重要和最普遍的工具,世界通過語言所抽象、概括,以條理化、組織化、結構化和程序化的麵貌呈現在我們麵前時,我們的理解就更深刻。如果我們不能掌握語文這個工具,或者在操作語文這個工具時存有嚴重缺陷,我們的思維和交際就會發生阻塞,對世界的感知和理解就會扭曲和變形。這樣說來,語文學科的基本定位應該是:語文是工具,語文教育首要和基本的任務是進行語言的教育和訓練,幫助學生熟練、準確地掌握語文工具。

但是,語文這個工具又決不是純粹的工具。它不僅是文化的載體,而且是文化本身。英國語言學家帕默爾說:語言是“人們表達思想的至高無上的工具,是維係民族的紐帶,是曆史的寶庫。”“語言忠實地反映了一個民族的全部曆史、文化,忠實地反映了它的各種遊戲和娛樂,各種信仰和偏見。”語言深刻而內在地建構、影響和製約著一個人的民族意識、人文素養、思維方式和心理特征。這樣說來,人文性也是語文的本質屬性之一。語文的工具性與人文性是不可分割、辯證統一的,就像人的肉身和靈魂不可分割一樣。但是,基礎教育階段語文課的根本任務是幫助中小學生學習和掌握祖國的語言文字,提高語文素養,因此人文教育一定要和語文因素的教學融為一體,並在語言文字的教學中,“以最精細微妙的方式”自然而內在地進行,任何遊離於語文因素教學之外的人文教育,隻會拖累語文教育。

如果這些認識有點道理的話,那麼語文教育首要和基本的任務就是要幫助學生熟練而準確地掌握語文這個工具,用它來打開聯係和認識世界的大門,從而順利地完成從自然人向社會人的轉化;同時,在學習語文的過程中,幫助學生通過經典文本的積累、熏陶和感悟,生成豐富的人文底蘊,紮下民族文化的根,塑造民族精神的魂,從而成為有思想、有理想、有獨立人格的文化人、文明人。

(作者單位:徐州市教學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