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擒狼(4)(1 / 2)

一號指揮車上,李局一臉嚴肅向我表達歉意。如此鄭重的道歉態度讓我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盡管我明白,他的用意並不在此。果然,道完歉之後,他略微停頓了一下,開始進入正題:“今天讓劉記者受了驚,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到位,希望你包涵。現在形勢很亂,疑犯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很難預測他們下一步會做出什麼舉動。所以指揮小組剛剛討論了一下,做出了幾個決定:第一,我們已經就行動中出現的差錯向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做出了深刻檢討,並且取得了市委市政府的批準,升級此次抓捕行動的力度;第二,我們和市武警支隊取得了聯係,請求他們立即增援,加入搜捕行動;第三,我們透過市委市政府和省海警支隊取得了聯係,由他們從海上進行攔截,避免疑犯通過海路逃跑;第四,我們已經通知了周邊縣公安局組織增派人手加入搜捕。”說到這裏,他歎了口氣道,“當然,眼下這個局麵,搜捕的難度相當大,我們的這些應對也隻能是盡量補救,能取得什麼樣的效果就不好說了。”我聽得出他話裏的鬱悶。如此集中力量、精密策劃的行動出了這樣大的紕漏,處分是難免的了,弄得不好會就此終結他的仕途。但在眼前的情況下,這並不是最急迫的問題。我對李局說:“你們的應急處理我已經記錄下來了。現在我們可以做些什麼?”李局看著我說道:“等。先看看搜捕的情況如何,或者我們可以安排你們先去休息,等有了消息再通知你們。”就在這裏幹等?開什麼玩笑!我對他的安排十分不滿,道:“作為記者,我們有采訪的權利,我們來這裏是為了獲得信息,我要求進入搜捕現場。”李局顯然沒有料到我會公然頂撞他,愣了愣神才回答道:“這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你們也清楚,這次我們麵對的不是普通的嫌疑犯。而且根據我們現在掌握的資料,疑犯的手中還有槍。貿然進入搜捕現場可能引起嚴重的後果,這不是玩笑。”我正色道:“我沒有開玩笑。進入現場掌握第一手資料是記者的使命,就跟你們有你們的職責所在,麵對危險時一樣要向前衝是一個道理。”說到這裏,我也感覺自己的口氣過於嚴厲,緩了口氣才續道:“李局,今天的抓捕行動我們都是直接參與者,就目前的情況,你們完不成任務,我們也同樣無法完成報道。我相信你我的心情都一樣,都希望事情能夠完美地解決。所以我必須要進入現場。”李局頓了一頓,用手摩挲著下巴,顯然在考慮我的提議。我確信我剛才的話完全可以打動他。簍子已經捅破了,現在的現場情況,作為旁觀者的記者最有發言權。等到事情結束之後,無論結果如何,將來要追究責任或是論功行賞,現場記者的報道都是最有力的證據。剛才他之所以要請我們上指揮車說明下一步的行動規劃,目的也正是在於此。我們對行動的細節了解越多,越能夠幫他的忙。如果說現在還有什麼東西能夠挽救他的政治生涯的話,那就是我手中的筆和紙。箭在弦上,由不得他不發。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想了一會兒,對我點點頭,然後拿過對講機道:“丁俊聽到請回話。”“我是丁俊,請指示。”“馬上抽調兩名佩槍特警到一號指揮車前來。”“收到。”不到一分鍾,兩個裝備齊全的特警就出現在車旁。我向李局點點頭示意,跟著下車,李局對著兩名特警交代,讓他們跟隨我們進入防風林,負責保護我們的安全。我趁著李局做指示的時候對小張說道:“你就留在車上吧,天這麼黑,照相機沒用了。”小張堅決不肯,眼神中透出一股堅定,我拗他不過,隻好作罷,帶頭向防風林走去。黑色的防風林如同一堵巨大的、不見邊際的牆壁豎立在麵前,靜謐而幽暗。為了幫助搜捕,防風林口被擺放上了十幾個巨大的照明燈,但在深邃不見前路的防風林麵前,起不到太大作用。呼嘯的風透過樹木之間的縫隙衝擊而來,從我們身畔穿過,我不禁打了個寒顫,裹緊衣衫,沿著樹木之間的路向前走去。走在夜晚的樹林裏,別有一番滋味。難以明辨的方向、無法確知的前路,以及隨時可能遇到的危險讓我們神經緊繃,就連呼吸都變得小聲。借著隨身攜帶的微型手電發出的微弱燈光,我們緩慢地向前,邊走邊打探著身邊的一切。黑暗的林間小路鋪滿了落葉,在露水的滋潤下潮濕粘腳,每走一步,都會有“嘎吱、嘎吱”的聲音在腳邊響起,配合著狂風卷過的“呼呼”聲,讓我有些毛骨悚然。我有些為剛才的豪情壯誌後悔了。老實說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方才我會如此強烈地要求進入防風林。明知道在這麼漆黑的夜裏,在這樣大的環境裏隻能是夜遊一番,很難找到什麼采訪的資料,難不成疑犯會突然出現在我麵前,誠實地回答我提出的問題?我無奈地搖頭苦笑,衝動是魔鬼,今天我算是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了。“3號區域搜索完畢,沒有發現可疑人物,完畢。”走在我前麵的特警拿起對講機報告道。“指揮車收到,立刻進入4號區域搜查。”“收到。”特警說完,用手指向左邊,示意我們跟隨他一同向左走。我忽然覺得前方的樹林裏閃過一道黑影,不自覺地叫出聲來:“那是什麼?”特警們立刻將手電光和槍口對準了我的手指向的方向,什麼都沒有,隻有一棵棵紅樹靜靜立在那裏,那鮮豔如血的樹冠在燈光照射下更顯豔麗。白光、紅樹、黑夜,三種眼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給人帶來強烈視覺衝擊的畫麵,放在這樣的環境中,卻又有些可怖。特警們望向我,覺得我看花眼了。然而內心強烈的不安感告訴我:在那棵紅樹的背後,那鮮紅欲滴的巨大樹冠下,一定有古怪。我一言不發地走了過去。自然是無感的,他們不會因為一個人作惡而拒絕庇護,也不會因為一個人行善而給予他無限的滋養。如果疑犯真的躲在紅樹的樹冠之後,隻能讓我去發現他。我伸出手去,撥開了紅樹茂密的枝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