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元妃的話,黛玉臉色微微一變,須臾歎息一聲,慢慢道:“聽娘娘之言,似乎是想聽我的解釋,隻是明眼人都知道,我與娘娘勢如水火,娘娘心中早已將我定罪,無論我說什麼,娘娘都不會相信,既是這樣,我又何必多費唇舌?”
元妃哼了一聲,欲要反駁,卻說不出話來。
見時間一點點流逝,事情依舊懸而未決,糾纏不清,皇後心中煩悶不已,抬頭四下一望,想也不想便開口道:“這些無關痛癢的話,林郡主不必多說,此時此刻,郡主要做的,隻是將當時的情況說出來,至於誰是誰非,本宮與太後自會判斷。”
聽得皇後寸步不讓,黛玉心中落下一歎,事已至此,已是無可奈何,縱然明知說出真相,會被眾人指為荒謬,也別無選擇了。
心念轉動之間,黛玉穩住心緒,咬一咬唇,一字字道:“既是這樣,我就直截了當說了罷,真正出手謀算元妃之人,不是我,而是賈家的三姑娘。”
太後聽了,露出吃驚得模樣,抬起頭來,視線橫掃過探春蒼白如紙的麵容,卻並不說話。
探春身子不由一抖,勉強定住心神,辯解道:“剛才太後有言在先,探春不敢隨便插嘴,隻是林郡主為了脫罪,竟顛倒黑白,以荒謬之詞汙蔑探春,探春心中實在不服,但凡明眼人都知道,探春與元妃娘娘同氣連枝,豈會妄生加害之心?”
說著,眼中落下淚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聲音中也帶著嗚咽之意:“其實整件事情再清楚不過,近日林郡主受皇上禮待,侍寵生嬌,才會不管不顧,出手推倒元妃,與探春絕無關係,還望太後明辨是非,還探春一個公道。”
嬌顏清麗,珠淚如雨,當真是梨花一枝春帶雨,水溶卻不為所動,冷笑了一聲,徑直開口道:“賈姑娘想要辯解,隻管說就是,何必哭哭啼啼?賈姑娘性情涼薄,心中隻存攀龍附鳳之念,元妃將你宣進宮,多半是因深知你的性情,想將你舉薦給皇上,收為己用,不想事與願違,你在宮中住了多日,皇上從未青眼相加,對於元妃,難免會生出怨懟,恨元妃誤了你的終生。而皇上看重明蕙郡主,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後宮妃嬪看在眼裏,心懷嫉恨的絕不在少數,隻要有人出言挑撥,又許以厚酬,以你的性格,豈會不眼熱心動?”
說到這裏,舒出一口氣,攔住欲要開口辯解的探春,複又道:“你還想胡扯嗎?剛才你自己也說了,皇上對林姑娘的看重,無人能及,既是這樣,林姑娘想謀害元妃,向皇上進言即可,何必親自動手?”
這番話說下來,語氣並不嚴厲,然而目光所到之處,自有一份王者氣概,探春臉上血色盡失,急切中卻又無言以對。
水溶意外出現,又執意維護,黛玉心中自是感激不盡,然而形勢緊張,黛玉隻能以深深一瞥來表達心中的感謝。
房中靜寂須臾,皇後側眸看向水溶,語意低沉:“旁人聽了明蕙郡主之言,必定不肯相信,北王爺卻無半點疑慮,看來北王爺心中,對明蕙郡主是極信任了?”
水溶聽了,唇際浮現出一抹淡笑,立刻點了點頭,沒有半點遲疑:“林姑娘是忠臣之後,性情又極純良,她的話,自是值得相信的。”
態度如此肯定,倒讓皇後無話可說,一直沉默不語的太後拂一拂鬢角落下的發絲,慢慢道:“今日之事,撲朔迷離,叫人難以辨清,不過,北王爺的眼力,哀家從不懷疑,依照北王爺之言,賈姑娘的嫌疑,竟比明蕙大得多。”
聞言皇後一驚,卻依舊不動聲色,聲音中也聽不出任何情感起伏與好惡:“想想還真有意思,北王爺一心站在林郡主那邊,母後又選擇相信北王爺,看來,親疏有別這句話,到底還是沒說錯,倘若皇上在場,真不知他會怎麼選。”
一言一語,說得低沉而緩慢,皆敲在元妃心上,元妃眸中閃過一抹灼熱的嫉恨,登時變了臉色。
黛玉蹙緊了眉,心中亦甚是吃驚,皇後說這番話的用意,是在提醒元妃,倘若皇上回來,必定會站在自己這邊,這層意思,她心知肚明,隻是接下來,皇後會采取什麼方法來對付自己,卻是一無所知。
對兩人的神情,皇後隻做不知,抬眼望了望窗外,歎了一口氣,擺手道:“已經到子時了,在這裏爭辯了這麼久,還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毫無頭緒,本宮實在累得不行,再也不能支撐了。”
說著,便凝眸於太後,擰著眉道:“事情懸而不決,再僵持下去也沒意思,少不得讓元妃暫且忍耐一兩天,候皇上回來,親自處理這件事情,不知母後意下如何?”
因眾人爭鋒相對,寸步不讓,太後早已經頭昏眼花,聽了這句話,自是並無異議,點頭應承道:“哀家不理後宮事務多時,子嗣又與皇上關係最大,等皇上自己決斷,再好不過。”
見形勢終於逆轉,水溶舒出一口氣,如釋重負,回頭看向黛玉,卻見黛玉娥眉如蹙,模樣甚是緊張。
正疑惑之際,聽得元妃“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旋即聽得她哽咽道:“太後、皇後覺得乏了,按理說臣妾不該再挽留,隻是,皇上對林郡主好得異乎尋常,若是等他回來再決斷,無論林郡主是否是凶手,都必定會平安無事,叫臣妾如何能心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