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0章(2 / 3)

一時下人簇擁著李穆,行到儀門,卻見門口已經聚集了許多人,車水馬龍,甚是熱鬧,見他們出來,立刻有人笑道:“忠王爺來了。”

妙玉聞言,看也不看麵如死灰的寶釵,便徑直開口,婉然道:“民女見過王爺。”

忠順王抬手虛扶,隔簾向她道:“不必多禮,其實,本王之前見過姑娘的畫像,知道姑娘不但姿容出眾,身上還有一股與眾不同的清傲氣韻,所以,姑娘盼本王出府相迎,本王才會即刻應允。”

笑了一下,聲音越發溫和:“姑娘得償所願,應該可以進府了吧?”

簾內靜寂半日,方聽得妙玉抽泣了一聲,斷斷續續地道:“民女雖然從未出門,卻也知道王爺素來英明神武,威名遠揚,是難得一見的好王爺,能得王爺如此厚待,民女實在惶恐。”

李穆不知她的真實心意,隻當她當真是被自己親自出迎的情意感動,又聽了這番溢美之詞,心中又是得意又是歡喜,不免有些飄飄然起來。

不想轎內頓了一下,妙玉話語一轉,啜泣道:“民女本不願讓王爺煩惱,但此事攸關王爺清譽,民女實在不吐不快。”

她說到這裏,舒出一口氣,咬一咬唇,似終於鼓起勇氣,溫婉道:“王爺可知民女出自何府?出身如何?”

李穆不禁一愕,須臾方道:“聽到府裏說媒的媒婆說,姑娘是江南人,本是榮國府二太太的親眷,因家中父母雙亡,才特意來京投奔。”

說到這裏,心中驀然生出一絲疑竇,皺眉道:“難道媒婆在說謊嗎?”

“天下媒婆多謊話,她們的話,哪裏信得過?”妙玉用帕子拭了淚,定一定神,歎息道,“其實,民女本是帶發修行之人,當初元妃回府省親,特意讓民女進櫳翠庵做主持,一直住到現在,不想前幾天突然有人過來,說王爺府上要納側妃,挑來挑去,都選不出才色出眾的適齡女子,因知道民女粗識文墨,長得也勉強過得去,那些人為了攀附權貴,膽大包天,竟不顧民女的意願,強行讓民女換裝,梳洗打扮了,送到王府來侍候王爺。”

“民女身份卑賤,即便一心想奉佛,也不算什麼,隻是事情若是宣揚出去,知道的人,會說民女受人所迫,王爺並不知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事情是王爺做出來的,到時候必定流言紛紛,王爺名譽受損,民女當真是萬死難辭其咎,還請王爺明鑒,還民女一個公道,也好維護王爺自己的名譽。”

此言一出,當真是一層石急破千層浪,在場之人不由都瞠目結舌,候清醒過來,便互相擠眉弄眼,議論紛紛起來。

忠順王本一心出來迎接佳人,料不到事情還有這麼多的曲折,心中不由得又羞又惱,眸中越過一絲灼熱的怒火,然而在眾目睽睽之下,不得不盡力忍耐,拂袖道:“以修行之人充作親眷,送到我忠王府,如此荒誕的主意,不知是誰想出來的?”

妙玉聽了,不由重新抹起淚來,聲音哀哀切切,悲不自勝,一字一字,卻格外清晰:“民女從榮國府中來,指使之人,自然是賈家,還有他們二房即將入門的二奶奶,如今就在這乘轎子上。”

聽了這話,寶釵神色不由大變,之前臉色雖然蒼白,卻還有一絲血色,到如今卻是慘白如紙,腳腳一軟,滑倒在地,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妙玉見狀,不為所動,暗自冷笑不已,平複了心情,繼續凝聲道:“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委屈心中藏,想來,世上大多女子遇上民女這樣的處境,必定隻能苦苦承受,無力扭轉,不過,民女實在不願壞了王爺的名聲,心中更始終覺得,王爺是英明之人,隻要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便絕不會強人所難,所以,民女才冒昧求見王爺,期盼王爺能做一個決斷,至於民女,也沒有別的要求,隻盼此事了結後,王爺能放民女自由,允民女繼續修行,民女必定日夜在佛祖麵前燒香,求佛祖保佑王爺多福多壽,一生富足無憂。”說著,便繼續掩麵,哀哀哭泣起來。

李穆眯起眼睛,靜靜聽了,因身側皆是圍觀之人,自然不好說什麼,隻皺眉道:“如此說來,賈家人不但讓姑娘受盡委屈,還算計本王,如此膽大妄為,竟不將本王看在眼裏了。”

這番話語調並不高,然而言語中凝帶的濃烈寒意,卻讓人生生覺得畏懼,幾乎不敢答話。

直到此時,寶釵終於醒過神來,死死咬住唇,壓抑住心中對妙玉的恨怒和對李穆的畏懼,盡力穩住聲音,媚然道:“王爺身體金貴得很,何必為這些小事生氣?不如還是先保重自己的身子罷,至於其他事情,且進府再細細審查就是,畢竟這裏是大街,哪裏是說話的地方?沒的玷汙了王爺的威嚴。”

這幾句話婉轉道來,尊敬而謙卑,柔到了極點,也軟到了極點,落入耳中甚是熨帖,李穆心頭的怒氣便稍微消減,挑眉道:“你又是什麼人?”

寶釵婉轉一笑,正要回答時,妙玉已冷然道:“回王爺,她姓薛,是剛才民女提過的即將進賈家的寶二奶奶。”

李穆聽了,這才明白過來,妙玉眼睛眯成微狹,素日裏極溫婉平和的眸中,有冷銳的鋒芒一轉,繼而淡淡道:“剛才薛姑娘提議,讓王爺進府後再處理這些事情,無非是見這地方有人圍觀,怕事情張揚出去,盼著到了無人處,再砌詞狡辯,誆騙王爺罷了,實在可恨得很,不過,民女也並不擔心,王爺光明磊落,如何會受她蠱惑,鬼鬼祟祟地行事,壞了自己的名聲。”

說到這裏,含了一抹淺微笑意,又加了一句:“不過,這隻是民女自己忖度出的一點愚見罷了,不知是否猜對了?”

雖是奉承的話,卻暗含深意,到了這個份上,李穆縱然有別的心思,也不能承認,隻得道:“姑娘說的是,本王行得端坐得正,沒什麼好忌諱的,隻是本王心中有一事不解,這位薛姑娘還未嫁進賈家,如何會這般熱衷,到處攀附權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