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寶釵的攛掇之言,王夫人細細想了一回,覺得甚為有理,不由點頭道:“你這話說的也是,素日裏妙玉不管用什麼東西,都要挑些清雅貴重的,可見雖然在修行,人卻並沒有脫離世俗,隻是她成日擺出一副清高的樣子,如今乍然讓她去當側妃,就算她心裏情願,必定也會抹不下臉來,扭扭捏捏,實在讓人厭惡。”
寶釵聽了,抬手拭去麵頰上猶自未幹透的淚跡,眉眼間雋著溫婉之色,從容道:“太太思量周全,實在叫寶釵敬服,不過,倘若太太肯答允寶釵的提議,寶釵自會去妙玉跟前當說客,絕不會給太太添半點麻煩。”
說到這裏,便看了王夫人一眼,語氣誠摯而婉轉:“忠王爺是京城數一數二的人物,位高權重,倘若這件事情能夠辦成,不但能幫助哥哥,便是對太太,也是有好處的,還請太太三思,早做決斷。”
這幾句話,生生讓王夫人心頭最後一點疑慮,徹底消逝,王夫人眼神一動,默默片刻,便頷首道:“你說得很有道理,罷了,就按你的意思辦罷。”
寶釵心中歡喜,麵上卻依舊淡然自若,起身拜道:“多謝太太。”
沉吟須臾,殷殷看著王夫人,複又道:“因為如今尚在年節裏,刑部還未開始審案,但哥哥的處境,實在危險,寶釵忖度過了,寶釵略懂書畫,不如由寶釵動筆,將妙玉畫成仕女圖,送到忠王府,候忠王府那邊答允了,再將這件事告訴妙玉,說服她,盡快將她送過去,如此,方才能趕在審案之前,了卻官司,不知太太意下如何?”
王夫人溫顏讓她起身,想也不想,便應允道:“你素來是最端莊穩重的,想事情也周全,隻是說服妙玉這件事,倒是要費些心力,不好委托旁人,若我自己過去,到底與她年紀相差太遠,很多事情,都說不到一塊兒,實在讓人為難。”
寶釵靜靜聽了,候她說完,連忙恭聲道:“太太是做大事的人,些微小事,自然由我代勞,哪裏敢勞煩太太?”
王夫人的本意,也是盼著寶釵她去說,如今聽得她毅然應允,並無猶疑之色,心中十分滿意,頷首道:“將事情交給你,我自是放心的。”
兩人計議妥當,王夫人便到薛姨媽房中看視,寶釵命丫鬟陪著,自己則帶了鶯兒,轉到書房,用心畫妙玉的仕女圖。
忙了整整一天,總算將畫作趕出來,雖然算不上惟妙惟肖,但因妙玉姿容美秀異常,加上寶釵十分用心,仕女圖畫得清美脫俗,我見猶憐。
一切準備妥當,寶釵便命人請了京城最有名的媒婆過來,將畫作交與,另交代了一番好話,說畫中女子是自己家的遠方親戚,聞得忠王府選妃,心中欽慕王爺風姿,特來參選,讓媒婆將仕女圖送到忠王府,請忠王爺、忠王妃決斷。
果然不出所料,忠王爺一見了畫作,便讚佳人難得,有江南風韻,又聽說才貌雙全,更是欣喜若狂,竟當場說,倘若將人送進去,立刻封為側妃,絕不虧待。
見事情往自己預料的方向發展,寶釵心中的歡喜,自是不言而喻,為免夜長夢多,立刻便命鶯兒打點準備,攜了些精致的糕點素錦,一同自角門取路,步到櫳翠庵探望。
及到了那兒,見妙玉獨自立在庭院中,閉目出神,一身緇衣,素麵無華,身上並無多餘的飾物,卻娉娉婷婷如綻放於幽穀的蘭花,自有一份淡雅風姿,飄然出塵。
出眾如斯,寶釵心中自是欣喜,深覺自己選對了人,麵上卻是一派淡定,徐徐走上前,以手合十,溫婉道:“見過妙師傅。”
妙玉睜開眼睛,還了一禮,客氣地道:“原來是寶姑娘,姑娘好久都沒出來走動,今日竟肯紆尊降貴,實在是奇事。”
唇角蓄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有禮卻疏離,旋即道:“常言說得好,無事不登三寶殿,寶姑娘今日特意來探望,不知到底有什麼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