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西路軍按照計劃繼續向著開封進發。過了臨潁縣,便是許州,那裏便是曹操迎漢獻帝的那個許都。大軍抵近,但想要抵達許州,卻還是要渡過一條石梁河,一路上曆次渡河,軍隊都少不了被清軍騎兵襲擾,而這一次守軍並沒有像此前那般聞風而降,反倒是繼續堅守。
西路軍唯恐前後失據,隻得以著更加穩妥的方法渡河,但是如此境地,也正是清軍千載難逢的好時機,自也不會輕易放過。
石梁河南岸,明軍按部就班的在河上修建浮橋,並且涉水渡過一些部隊在浮橋的另一端列陣迎敵。這條河,其實算不得有多寬,奈何對岸已有清軍騎兵遊弋,這邊更有大批的清軍騎兵正在不斷的聚合,求穩也是在所難免。
南岸遠處的一處土丘上,河南提督線國安正在用望遠鏡遙望著遠處明軍渡河。尾隨多日,親自帶隊襲擾更是從這支明軍進入開封府地界就已經開始了,此番於他而言,正是最好的破敵時機。
“侯爺,這裏麵不會有詐吧,此前在臨潁的時候,好像隨後趕到了一支騎兵。”
線國安原本是三等伯爵,隨著清廷的一係列失敗以及線國安從武昌逃回後的表現,再加上清廷需要這位宿將來坐鎮河南,三等伯就變成了一等侯,而出於對三順王下場的恐懼,線國安也更是賣力的為清廷效力,尤其是他的老將主的獨女已經是皇太後的幹女兒的情況,更是不敢做出任何悖逆清廷的舉動,唯恐會牽連到孔有德僅存的骨血。
追隨孔有德多年,線國安既是自身的漢奸的同時,也是從遼東戰場一路殺到今的宿將,麾下軍官所指,他自是知道,但是僅僅一支五六百人,而且看樣子還是些破衣爛衫的雜牌部隊的騎兵而已,就讓他放棄眼前的良機,卻也是不太可能的。
權衡一二,線國安還是決定來一票大的。這支江浙明軍攜帶了大批的地方駐軍,他們抵達一縣,便屯助於此,若是真的讓這支大軍抵達開封的話,他們的機動能力和機動幅度都要受到限製,甚至更有可能會被優勢明軍蠶食、乃至是聚殲。
到了那時候,即便他們能夠擺脫限製,可是麾下清一色的騎兵部隊,長期暴露在鄉間和野外,缺乏城市作為依托,光靠著鄉間的擄掠也很難支撐太久,長期的劫掠也會導致軍隊缺乏足夠的時間來作戰、襲擾,危險性更是大幅度增加。
“用兵沒有不冒險的,回家奶孩子倒是不冒險,可那是娘們的活兒,漢子做不得。現在咱們騎兵多,但整體實力上卻依舊是劣勢,不光是咱們,朝廷也一樣是劣勢。不管怎樣,總要試上一試,否則任由浙匪這樣下去,咱們又如何做得到牽製二字?”
部下深知,線國安是不會降過去的,既然如此,也隻得盡力轉圜,唯獨能夠多些指望的就是在河南戰場上多牽製些江浙明軍的部隊,為新軍創造更加有利的條件,僅此而已。
麾下眾將不再出言相勸,線國安也拿著望遠鏡觀察著明軍渡河部隊的動向。這支江浙明軍是西路軍的主力部隊,兩個師配上不下五千的地方駐軍,騎兵是少,隻有兩千多人,加上後來的那批也不過是三千騎左右,比之他集結的四千騎依舊是劣勢,奈何步炮騎工混編的編製,單單隻有騎兵的他是占不到任何便宜的,隻得繼續觀望下去,等待更好的機會。
河上浮橋連起三條,那個打著廬陵師的營頭先是渡過了一批先頭部隊,在河對岸列陣以待許州綠營,隨後一個騎兵營渡過,三個戰兵營更是緊隨其後,其秩序井然,渡河速度之快著實讓線國安的額頭上汗水密布。
“這支浙匪,怕也是不好攻啊。”
西路軍以著線國安難以想象的速度渡過河,隨著河對岸的明軍數量越來越多,許州的守軍也不再似剛才那般上前騷擾,反倒是越退越遠,畏縮之意隔著大老遠線國安就可以嗅到。
片刻之後,廬陵師的騎兵渡過了河,步兵也緊隨其後,與此同時,另一支由重兵保護的部隊卻獨立占據了一條浮橋,反倒是其中的一個步兵營轉而在退到了側翼掩護。
線國安注意到這支部隊,當即就忍不下去了,他很清楚,那些短粗的巨炮就是那種名為臼炮的破城利器,清廷也曾花了大價錢走私過幾門,此前炮組隨新軍去過陝西,甚至轟然了潼關的城牆。一旦這些武器渡過了河,明軍就可以向許州發動攻城戰,屆時許州守軍隻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他的計劃也會因此而徹底泡湯。
“動手吧。”
步騎混編的江浙明軍雖然騎兵很少,但是步兵戰陣之堅韌也是世所聞名的。河南提標五千騎兵,線國安聚集了不下四千餘騎,但若是將其徹底擊敗,他也是不敢作此妄想的。但是,隻要能夠牽製住這支尚未渡河的部隊,燒毀掉後隊的部分糧草軍需,這支北伐軍偏師的行動能力必然會受損,再加上優勢騎兵對糧道的襲擾,就可以進一步的限製偏師的行進,由此便可達成既定的戰略目標。
海螺號聲響起,線國安親率的一個千騎的營頭向江浙明軍的方向靠近,片刻之後,隨著更多的海螺號聲依次向著遠方響起,更多的騎兵出現在了際之間,並且以著最快的速度與線國安所部靠攏過來。
由於騎兵數量受限,明軍的預警範圍始終受到壓製,不過清軍既然開始集結人馬,擺明了是要動手,而江浙明軍這邊的閩中師也立刻就擺出了防禦的陣型,將後隊的軍需糧草包裹了起來。
半渡而擊,打得就是一個首尾不能相顧,此間西路軍擺出防禦陣型,但卻依舊沒有停下渡河——戰兵營沒有,炮隊也沒有,甚至就連部分軍需糧草也在有計劃的向對岸運輸。
線國安很清楚,這支明軍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打掉一路敵軍,避免在預警範圍過的情況下始終暴露在前後兩支敵人的夾擊之中。此番布置,擺明了是對許州采取攻勢,對線國安所部采取守勢,隻要拿下了城池,就有了依托,到時候即便是數萬大軍包圍,也能更好的堅持下去,更何況現在線國安也集結不了那麼多人馬出來。
線國安是宿將,隻要稍加觀察,憑著經驗就能猜到對手的大致意圖所在。然而,這等意圖也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明軍一步步的在河南利用縣城建立據點,區區數千騎兵,麵對堅固的城池,每座城池裏多則上千,少則數百的守軍配合城內組織起來的百姓,尤其是清軍屠城的壞名聲,對此是完全奈何不了的。更何況,據點連綿不斷,不光是糧道的安全性提高,他們也同樣受到了更大的限製,現在張自盛擺明了就是要在他眼前如此做來,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