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到的時候,城市裏下了很大很大的雪。這是這個城市最美的時候,可以安撫住這一年所有的人不安的靈魂。到了晚上雪才停,月光覺得這一切還不夠,非要讓這白色的大地麵前閃出鑽石一樣的光芒。
井安帶著清一背著畫板去了山頂。聽附近的老人們說,政府明天開春就要把這座山開發出來,這可能是這座山最後一次的冬天了。
井安,你相信山有靈魂嗎?清一靠在井安的肩膀上問道。
相信,佛家說的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一粒塵土也有自己的靈性,更何況一座山呢?井安把清一的小手緊緊的握在手心裏。
清一突然不說話了,井安等了很久,回過頭才發現她在流淚。
井安,你聽,山在唱歌啊。它在一邊哭泣,一邊唱歌。
我是從故鄉來到了天堂
如今這天堂卻又要變成我的故鄉
我見證了多少反複無常
不知道何時才能變成滄海遺忘
清一一句一句的唱,井安也一句一句的聽。清一的眼淚都滴在了歌詞裏,這歌詞流進了井安的心裏,又變成了淚水融化在山姑娘的身上。
這首歌送給你吧,山姑娘,你見證了多少反複無常,可是對我來說,你就像我的生命一樣。就讓這首歌和你一起埋入這世間,我要把我的才華和你一起淪入這洪荒。清一笑著喊到,她的眼淚還沒有幹,卻實實在在的笑了起來。然後回頭緊緊的抱住了井安。
井安,我在這裏認識了你和司鳴,佛家常說世間皆有輪回。我想,我們的輪回是不是也要隨著這山一樣終結呢。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現在抱著你我很溫暖。井安小聲的近乎囈語。
清一抬起頭,盯著井安的眼睛,井安也看著她的眼睛。
井安,你後悔過嗎?她問道。
我逃避的是這個城市的回憶,從沒有後悔過我留在你的身邊。
清一踮起腳尖,吻了井安。冰涼而又熾熱。
井安不敢睜開眼睛,當他接觸到第一份柔軟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就閉上了眼睛。但是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的不適應,似乎就像是下雪花開一樣的自然。他原本以為自己會驚慌失措,卻在閉上眼睛的一瞬間放下了所有的防備和緊張,他們吻了很久很久。
這算是聖誕節之吻嗎?或者說是聖誕節的禮物嗎?井安問她。
不,這是給山姑娘的禮物。清一笑著跑開,然後拿出了畫筆。
井安,我已經忘了多久沒有拿起過這個生命。如果不是山姑娘要離去,我想我不會再提起。就此一次,就讓我們回到最初的樣子吧。
井安放好畫板,他想到了什麼,然後點開了手機。
司鳴,山要沒有了,可能要被開發了。
沉默之後,電話那邊重重的歎息。
井安掛斷電話,蹲坐在清一身旁的雪地上。
山姑娘看著這兩個年輕人,歌聲沒有停止,依舊和著月光伴隨著清一的畫筆輕聲的吟唱。
我是從故鄉來到了天堂
如今這天堂又要變成我的故鄉
我見證了多少誓訴衷腸
卻歎一聲無數愛恨兩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