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湖方澤,煙波瀚渺,放眼望去大片大片水紋如同無暇碧玉漣漪般,船行水麵,木漿蕩起陣陣波動,隱約可見水下魚兒暢遊嬉戲。
臨近傍晚,一艘獨木小船劃到岸邊。
船上一老一少都是普通漁民打扮,等離岸三四米跳入水中,踏著齊膝的水麵將木舟拉近岸。年老漁人頭戴竹笠,身披蓑衣,頜下留著白色胡須,把纜繩在獨木樁拴好道:“小二,把東西搬上來。”
留在舟上的是個少年,身穿漁裝,約莫十二三歲,生得麵色黝黑,相貌普通,聽了吩咐,立即答應,站起身將木漿放在船尾,把幾個烏黑漁甕小心翼翼地摟在懷中。他雖然身形瞧起來稚嫩不過動作輕巧靈活,在搖晃的船身行走如常,將漁甕抱上岸,解開黑色麻布纏裹的甕口,裏麵露出來一尾尾活蹦亂跳的大魚,顯然都是剛從湖中打撈出的鮮貨。
老漁翁見今日收成不錯,眉花眼笑,頜下的白色胡子翹了幾下,先坐在土墩,伸手從背後抽出一柄旱煙袋在腳底板磕了幾下,用火石打著,放在嘴中深深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數個煙圈,像是多年的好酒人喝到上等瓊漿,麵色升起潮紅。
不用他吩咐,漁裝少年迅速將剛弄到岸邊的魚甕搬進茅屋,然後將鮮魚拿出晾在陽光照耀的青石板,最後收拾岸邊舟上的漁網槳索,洗刷粗甕船板,動作十分麻利。
老漁翁安坐土墩抽著煙,神情輕鬆。他眯眼迎向天空射來的陽光,見到左鄰四近的漁家也紛紛歸來,兀自還在手忙腳亂地擺弄船中收成,自己卻能夠安閑高坐,滿帶愜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隻要是出去打漁,每天必然是這個時候駕著小舟準時歸來,無論風雨是否有阻,不管收貨是否滿意,回到家將船係好,自有人幫他料理。而他可以悠閑地坐下來抽袋煙,盤算忙碌一天的收成,想哪些鮮貨可以在附近鎮子賣個好價錢,得來的錢除了維持家中生計還可以再買點煙絲,保證自己能時常悠閑抽上大半天煙,若能達到這個目的,便能心滿意足。
所幸臨近太湖,此處一年四季是魚米豐富之鄉,魚蝦鮮貨收獲不錯,每次他歸來坐下盤算的時候,總能欣喜一番,不會失望。
此時,漁裝少年一陣忙裏忙外幹完了活,無事可做,像往常搬出木凳坐在不遠處,眨著烏溜溜的大眼望著老漢,一言不語,似乎對他來說,在枯燥單調的日子,每天這般瞧著老漢抽煙的樣子也是種享受。
老漢若是沒有抽完煙,少年就一動不動坐在原處,靜靜看著。
日色漸沉,夕陽灑落在波光粼粼的太湖水上,金光閃閃,遙望無際,好一幅優美的景色,又帶著一股安靜寧和的味道。今日收成不錯,老漁翁看著已被少年整齊擺放在青石板上的大尾鮮魚,很是滿意,明日送到鎮上兜售估計能賣個好價錢,高興之餘便拿出十幾文錢,隨口吩咐那少年,“小二家,再去附近鎮上給我打幾角酒,今天高興。”
“爺爺,你喝什麼酒?”少年開口問。
老漢眯著眼,想了想道:“去鎮子最東麵的酒店打五年陳釀的米酒。”
少年幹脆答應,立即起身,進屋拿出一個大酒葫蘆。
老漢將手中的旱煙袋在腳底抹了抹,又吩咐:“記得跟人家說要五年陳釀的米酒,上回打了三年釀的酒喝起來沒有味,切莫弄錯了。天快晚了,快去快回。”
“我曉得了。”
少年拿著酒葫蘆,將十幾文錢在身上仔細放好,抬頭見天色還未太晚,邁急步向鎮上走去。
距離此處最近的鎮子叫新湖鎮,離他們居住的漁村不遠,不過兩三裏路程。
往日,老漢時常吩咐少年幫他去鎮子打酒,道路熟悉。
這少年名叫淩小二,從小無父無母。
收養他的老漢本有一親子,名叫淩阿大,因病夭折,淩老漢為了紀念喪子之痛,隻喚他的小名。漁村隻有十餘戶人家聚居,僻處荒地,沒有賣酒的店鋪,隻有數裏外的鎮子上才有,順著村外一條大路直通新湖鎮,鎮東靠近大路的第一家便是酒店,淩老漢平時懶得多走路,若要飲酒就差使淩小二替他代勞。
此時已近傍晚,淩小二匆匆走到新湖鎮,四周村落前來鎮上買賣趕集的人都陸續歸去,白日喧囂繁華的集鎮變得蕭條了很多。他從店中買了酒,算來回去還要走兩裏路,怕落了黑,正準備趕路。突然,就在這時,鎮西響起馬蹄聲,剛開始聞得啼聲隱隱,過了一陣就如雨點急打芭蕉般踏在青石板路麵,有人騎馬闖入鎮子街道,散在街中還未收攤回家的居民連忙不遲的躲避,頓時掀起一陣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