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拉近自己的懷中時,那道飛速而來劍氣的戛然消失,接著便是“哐當”一聲,銀器落在了地上。
“初錦哥哥,我就知道是你。”涼鳶抬起霧氣蒙蒙的雙眼,雙手冷不防地將淩初錦緊緊抱緊。
淩初錦遠遠望著落在不遠處的那把銀劍,心裏總算是明白了過來。原來方才那隻是她設下的一個騙自己上鉤的陷阱而已,而他竟是千算萬算,失足在了最放心的一環——她的手上。哎,都怪他太在意她。
可現在該怎麼辦?他已經暴露了身份,先前的計劃也隻好作罷。看來他得趕緊想個應急的方法才是,畢竟這一次壽宴是難得一遇的複仇的好機會,要是錯過了就很難再遇到了。
“初錦哥哥,我有一件事要求你,求求你,無論說我什麼你都要答應我,好不好?”涼鳶回頭看了一眼端木泓,見他對自己微微點了點頭,便一下子作出了決定,決定直接切入主題,規勸淩初錦放棄仇恨。
“什麼事?”他有些無措,使得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淡。
“你跟我走。”涼鳶張望了一眼四下,發現眾人此刻都在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在打量他們,於是便拉起了淩初錦的手,往僻靜的角落裏走去。
“別報仇了,好不好?”駐足後,她小聲開了口,心底還是有些後怕。
“什麼?”
果然,不出她的意料,淩初錦的反應十分強烈。他甚至一下子將她的身子推離了自己,整根背脊全都僵直了起來。
“鳶兒,你變了。”他不相信從前那個隻會一心向著自己的夏涼鳶如今竟在幫助他的仇人來勸服自己放棄仇恨,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蹊蹺之處。難不成她被他們施了蠱術?
“不是的,初錦哥哥,皇上他是好人,當年那件事他也很後悔。”她急切解釋道,生怕招來什麼誤會。
“好人?嗬……”淩初錦笑得有些苦澀,眼裏含著一絲破碎的失落,“他後悔是應該的,因為錯的人本來就是他。”
“可是……冤冤相報何時了,也許我們可以選擇更好的方法來替你的爹娘沉冤洗雪。”
“什麼方法?”他的眼神忽的銳利起來,射向遠處的端木泓,“難道血債不該血還麼?”
“初錦哥哥!”涼鳶怒斥了一聲,氣憤地迎上了他的雙目,“你才變了呢,我認識的淩初錦從來都是待人和善友好,永遠都是風度翩翩,不計較任何得失,做人做事都是那般瀟灑,他不會那麼執拗地想要報複,把自己困在仇恨的漩渦裏!”
“夏涼鳶,你根本什麼都不懂。”淩初錦懶得解釋,隻是心頭一陣一陣的絞痛。他應該理解她,畢竟沒有經曆過那種痛苦的她是永遠無法體味到當年那種怵目驚心的恨的。他的父親死無全屍,母親更是死不瞑目,就算端木狗賊誠心後悔又怎樣?他的爹娘會氣死回生嗎?整個胡族會回到二十年前的繁盛之世嗎?
端木泓欠他的不隻是兩條人命而已,還有千千萬萬同胞的血淚。逼仄在大戌國邊際太久的胡王朝,總有一天會要回他們曾經留下過足跡的富庶的土地,要回他們昂首挺胸做人的尊嚴。
涼鳶見此情狀滿心失落,無助到開始顫抖。她凝視著眼前與昔日的那個他截然不同的男子,縱使有千萬句言語也凝噎住了。
“初錦哥哥……就算是為了我,你先撤兵,好不好?”她最後哀求道。
“鳶兒,不可能的,我今天一定要殺了這個狗皇帝。”淩初錦沉沉歎了口氣,抬起頭仰望著西邊的天空,那裏,還有一大群族民在等他捷報相傳,等待著他替胡族翻身做主人的一日的到來。他身體裏流的是胡族的血,骨子裏釀的就是胡族的魂,於公於私,他一定會殺了他,一定。
“你要是殺了皇上,那你和他又有何區別?初錦哥哥,我不想看你變成別人的仇人,萬一他的子嗣來找你報仇怎麼辦?你就不擔心我和我們的孩子受苦麼?”
孩子……
一聽到這個字眼,淩初錦心頭就仿佛被什麼給狠狠撩過似的,揪得好緊好緊,還隱隱地疼著。他慢慢回過頭,看向涼鳶的臉,要比她先前稍稍豐腴些,但麵色卻憔悴了好多。再看向她隆起的肚子,孩子已經長這麼大了……他不是一個好夫君,更不是一個好父親。
“鳶兒……”銀色麵具下的藍眸醞滿了柔情,口吻中全是許諾和對她的安慰。
“初錦哥哥。”涼鳶見他一步步想自己靠近著,心跳不由得加快。當他走近自己的麵前時,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摘走他麵上的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