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誌宇的表情簡直比過《冬季戀歌》權相宇,這麼多年青梅竹馬生離死別的戲碼他還沒能放下。
“誌宇,你根本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愛我。”顧若沐終於說出事實。
那時候一起長大,順理成章得成為男女朋友,每天不時見麵一個星期約會一次,感情不溫不火。到後來文革開始,因為時期特殊約會都取消了,又不能去上課,見麵也就更少。等到後來路誌宇的父親路林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闖進顧家的時候,感情怎麼突然就深刻了呢?
顧若沐說得誠懇,他也不能裝作沒有聽到,總要一天要放下身段麵對現實的,他愛得根本不夠深。要說他不是真心,也過分,這當中他多少投入了些許情感的,隻是沒有他想象的深刻而已。
路誌宇臉上肌肉抽動了幾下,然後說,“我是想把過去和自己都整理好,然後好好地不帶有任何保留地生活下去。你既然不怪我,我也就沒必要執著下去。”
顧若沐笑他,“我要是說我還愛著你,哭著向你要求幸福人生呢?”
路誌宇仿佛聽到了這世上最好聽的笑話,難以忍住笑意,“回家離婚唄。”
鍾樓敲了四下。
接著一輛水泥車緩慢遲滯地碾過了地麵。
於是有流浪貓驚叫著鑽進了玻璃窗外的那個綠油油的灌木叢。
然後附近某個人家的少女拉開窗簾伏在窗台不能理解為什麼灌木叢不枯萎。
之後新來的生疏的咖啡廳店員打破了一個玻璃杯,正在手忙腳亂地對所有人道歉。
接著於是然後之後以及之後的之後,生活浩浩蕩蕩又繼續下去了。
十天在家呆了一晚後,第二天早上一早在路之瑤起床前回了路家。到的時候還太早,路家漂亮的房子在晨光下看上去有點蕭瑟而且恐怖,杜沁沁在原來種白玫瑰的花房又撒上了種子,現在已經長出綠油油的植物,十天辨不出是什麼植物也沒有特意去問,總之等到開花那天就能知道了。
十天路過樓下客房,停留了幾分鍾後輕輕走上樓去,書房裏的等沒有關,透過門縫暗黃色的燈光照出來,就那麼短短的兩厘米,卻一下子虜獲了訪者的心髒,十天抬腳走幾步站在書房門口。
也許門被反鎖了,也許裏麵是路誌宇在忙著處理公務,或許杜沁沁更年期睡不著早早起來在書房打掃,也許隻是昨晚忘了關了,也許也許。誰能保證裏麵的就是他呢?
十天伸手握住把手,然後手腕輕輕使力,簡單的機括運作起來卻沒有聲音,場景漸漸延伸,書架的一角和基本藏書,接著是書桌上簽字筆的筆頭,然後是整個書桌和空蕩蕩的斜放的椅子,接下來是厚重的駝色窗簾。最終整個書房都呈現在眼前,而那個人斜靠在米色柔軟的沙發上睡著了,頭靠在椅背上,劉海遮住了半邊臉。
如此安寧,這一幕簡直神跡,十天感動地想哭,他走過去從後麵輕輕抱住他的腰。十天因為長期用薰衣草精油,身上帶著薰衣草香,與路之軒身上固有額玫瑰香交織,芳香流轉,被包圍的是被天神愛憐的純白少年。
不管你們做錯了什麼,你們的雙翼依舊沒有沾上灰黑。
路之軒似乎醒了,動了一下壓在身下的手腕,卻依舊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他試著回過頭去確認身後的人。卻被阻止,十天受了驚嚇般說,“別動。”
他將頭伏在路之軒後背,路穿了一件縐紗布料的襯衫,很軟很薄,靠上去,很溫暖很柔軟。
如此許久。天明,日出。
十天默默退出書房,看著坐在沙發上回過頭來的少年明亮的眼,關上房門。
莊重而纏綿,形似一場告別儀式。
路之瑤之後沒有再去學校,期末考試的時候杜沁沁送她去了。本來就是資優生,即使幾個月不去學校依舊能把學業處理好。路之瑤出車禍之後,學生會長陷入空檔,亂了一段時間之後也沒造成什麼大的失誤,前學生會長看不下去,抽時間來做代理會長,接著很快有出色的高二生補上了這個位置。
十天跟木年呆一起太久之後染上了惡習,廣播站的工作也沒有交代,直接丟手拋在身後不管了,快高考時,廣播部用一首一首勵誌歌曲和振奮人心短篇故事來煽動緊張的氣氛,也沒出什麼事故,隻是很無聊。
說真的,這世上還真是離開誰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