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剛剛睡醒,身體尚未完全覺醒,懶懶靠著門邊,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哥,散打爺爺死了,我在門口看到了訃告,然後跑去居委會問了。他們說是他後來住的地方的幾個鄰居送他回來的,我問了她女兒有沒有來,都說沒見到。估計是沒有找到吧。”戴恩有點可憐兮兮地看著十天,在等他的反應。
十天吃一驚,臉上肌肉卻懶惰做不出表情,終於聲音嘶啞地說出一句話來,“你怎麼會去那裏?”
“小小印死了啊。也不曉得怎麼了,後來就一直瘦,總喜歡趴在暖和的地方懶洋洋的,我以為他病了,帶它卻醫院,卻沒查出什麼來,然後有一天下午,他趴在那裏就死了,沒爬得起來。杜小印不是喜歡爺爺家那片勿忘我麼,它沒能長睡在那裏,我就把小小印埋在哪裏了。”戴恩說,“哥,你說它是不是把自己餓死的啊?可是為什麼呢?”
“小恩,我現在出門。”十天說著,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回來的時候,戴恩已經準備好,在客廳等著了。
她說,“哥,我陪你去。”
“恩。”十天輕聲應著,走過去牽起她的手。
一定要親眼所見,才能夠相信你是真的死了。
白色訃告書風吹雨淋後已經損壞了一大片,隻剩下一個訃字,鐵門鏽蝕了那麼久竟然還依舊結實,院子裏一個成人墳墓的對麵還有一個小小的土堆,小土堆大概是小小印的,成人墳墓用水泥澆起來,有祭奠的花,卻已經枯萎幾乎化為泥土,旁邊一棵小樹,什麼品種倒是辨不清。十天伸手握住門上鐵欄,鬆開手後事一手的鏽。
杜小印死了,被碾壓得幾乎成為一張紙。後來養鴿爺爺死了,留下一群紅朵守著流離失所的鴿群。突然間木老爺子也死了,那次木年幾乎發癲。緊接著路小灰死了,死法簡直哥特。甚至杜小印也死了莫名其妙形似自殺。到如今連散打爺爺也不在了,都隻剩下了泥土,風一吹就散,無論如何也留不住。
戴恩拿出從區委會那裏要來的鑰匙,開了門,吱嘎一聲,一地鏽渣。十天走過去蹲下來為水泥墳墓拔草,一根一根,戴恩跟在他身後,中途換了方向,去打理小小印的小小墳墓,她說,“哥,我是不是變善良了啊?”
“小恩,你一直都善良。”十天說。
房子的玻璃碎了幾塊,是因為暴風雨還是頑童所作不清楚,十天走進屋子裏,除了有點髒,倒也沒有破損得厲害,戴恩跟著他一起上了二樓,他們站在樓道拐角的窗戶邊,看到了那株榕樹,散打師傅走了之後,院子裏那柱榕樹就不見了,以為是被運到了遠方,沒想到是被移到了屋後,榕樹換了地方後一度枯萎凋零,如今時間長了又茂盛起來。
顧若沐到底去赴了陸誌宇的約。其實這中間也沒有多少曲折,顧若沐接到電話之後也沒有猶豫就答應下來,後來告訴了十青,到了約定日也就去了。說到我們的生活,哪來那麼多要死要活恨之入骨?
還是那家叫D.S的咖啡廳,偶爾因為臨近的鍾樓可以鍾聲,近得仿佛一抬頭看窗外就可以望見聲音盤旋著漸漸運去。服務員收走冷白開,換上兩杯拿鐵。
長久的沉默之後,總算是開了口。
“沐,我還能挽回嗎?”路誌宇眼神真摯。
顧若沐輕笑,“有什麼是值得挽回的嗎?”
“是我讓你受了苦。”說者聲音低沉,“我至少希望如今能彌補。”
“我就是受再多的苦也都是我的命,不怪你。”顧若沐溫和。
“當年我要是堅持不放你走,如今大概也不會到今天這個地步。”
聽者終於不耐煩,“今天怎麼了?現在我一兒一女還有丈夫在等我回家吃晚飯,有什麼不好嗎?”
路誌宇受挫,“沐,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你也不要怪我說話難聽,可誌宇你不要把自己可不可以想得那麼重要?別人也不是沒有你就會活在水深火熱。”顧若沐深吸一口氣,他有些生氣,這個男人一直都沒有改,還是這樣自以為是。自以為他是男主角,承擔者深愛女主的責任,事實上他有多愛顧若沐這個人呢,他不過是入戲太深。杜沁沁做他的未婚妻後顧若沐又回來那段時間估計是他最自豪的日子了,有兩個女人要靠他活下去,他有多麼重要。
顧若沐緩口氣,心平氣和,“誌宇,你要清楚,我們隻是共同經營了一份愛情,最終這份愛情破碎了,可是這之中並沒有誰欠誰,我們都需要承擔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