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路之瑤睜著雙眼盯著畫家上蒙著白布的那張畫看,睡不著。她這些日子不分時間地點場合地睡覺,深夜失眠已是常事。她打開台燈,坐著輪椅離開房間,她不放心。她呆在路之軒房間門口,卻不敢開門,她害怕看到她不願意看到的東西,再一次將她摧毀,那一日在透過磨砂門看到的景象一遍一遍在眼前重放,揮之不去。
為什麼沒有人來告訴她她看錯了?
她呆在那裏,快要被自己逼瘋,那天的磨砂門後相擁的少年的影像在她眼前又一次重放,她終於憤怒,猛地被推開的門撞到牆上立刻被磁石吸住,沒能再彈回去,巨大的衝擊力什麼聲響都沒來得及發出就消失,讓人不甘心。
十天抱著書靠在床頭,隻開了那盞彩繪玻璃古董燈,天花板看上去依舊是萬花筒。他匆匆丟下書,單膝跪在路之瑤麵前,握住她的手,問她,“怎麼了?”
路之瑤一場大難過去,得到解脫般悵然而真摯地笑,“睡不著。”
十天於是起身,張開手朝她走過去,笑說,“來,過來。”
他輕鬆抱起她,“要躺著,還是坐著?”
“唔……”路之瑤想一小會,“躺著看你看書,不介意吧?”
“當然。要不要要求我看什麼書,或者什麼造型?”十天慢慢讓她躺下來,衝她眨眨眼。
“那些都無所謂啦,看的是你的人啊。”路之瑤把她編起來的粗粗的辮子搭在肩膀上,戴恩為了第二天起床時頭發不至於亂七八糟,常常這樣把頭發編起來,現在路之瑤頭發長長,十天於是要求她也這麼做。可惜他拿頭發沒辦法,抓起來一大把路之瑤的頭發卻總是有發絲從他指縫裏滑下來,他於是一邊鼓搗一邊嘀咕好多啊,怎麼這麼多頭發啊。路之瑤一嘟嘴,問他要怎麼綁,他囉囉嗦嗦形容了許久路之瑤才明白,她笑他連麻花辮都不知道,然後自己綁起來。
她將毯子蓋在胸線一下,雙手自然地搭在肉桂色的毛毯上,開襟睡衣可以看到****,那個大麻花辮的尾端的幾個頭發就貼在那個地方,她的肌膚很白皙,其實這個樣子看起來有深藏的性感。十天拿著一本《旅遊手冊》一頁一頁地翻,看得認真。她昂著頭看著他,笑得發癡。十天一低頭正對上她興奮的閃著光的眼眸,問她怎麼了。
“十天,你臉部的線條真好看啊。”
“這種說法真是,”十天撇撇頭,苦笑,“不曉得說什麼好。”
“十天?”
“恩?”
“你現在要是吻我,哥哥會生氣麼?”
十天愣在那裏,抓著那本《旅遊手冊》不知道說什麼好。
路之瑤忽然把薄薄的毯子拉到眼下,明朗地說,“睡覺睡覺,晚安啦。”
十天依舊抱著那本無聊的《旅遊手冊》讀下去,直到坐在那裏睡著,倒下來正好呈環狀把路之瑤護在懷裏,路之瑤依舊失眠,她乖乖地待在十天給她的小小包圍圈裏,整夜盯著絢麗如萬花筒的天花板。
清晨醒來的時候,十天的那本《旅遊手冊》被扔在地上。十天直起身子後發現路之瑤正睜大雙眼看著他,她見他醒來,淺淺一笑,算是打招呼,“那本《旅遊手冊》到底是怎麼有趣啊?很晚才睡吧?”
十天下床,撿起那本書撣撣,可惜地板太幹淨,書根本沒沾上什麼灰塵,“一頁一頁翻,看些風土人情其實也還覺得有趣。可是現在一覺醒來完全不記得都寫了什麼呀。”
“都不記得了,看那麼久有什麼意義呢?浪費時間了啊。”
“是啊,好像是浪費時間了啊。可是不是做什麼都得有意義,是吧?”十天連看到哪一頁也不記得了,隨手打開到某一頁,將書簽夾進去。然後放到床頭凹進去的書架上。然後走過去抱起路之瑤回她的房間。
“你做的善事太多,我都已經不曉得你要向誰索取回報。”路之瑤左手勾著四天的後頸,右手旋轉把手拉開門。
“什麼?”十天似乎沒聽清。
關上一扇門,再打開一扇門。
“算了,不必在意。”
十天也就不再問,到儲物櫃最右邊的一格上拿來當天要穿的衣服給她換上。已經熟稔到即使有不經意的肌膚之親也不再會顫抖。
去上學之前,杜沁沁再三叮囑十天傍晚下課後要去鍾樓附近那家名字為縮寫D.S的古典咖啡廳,她說,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小瑤的話,請了臨時看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