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耳釘丟進塑料盒裏，接著幫他卸下另一個蝙蝠主題耳釘。
十天輕輕抬手，試圖阻止說，“那個沒事，不卸應該也可以。”
路之軒把這個耳釘同樣丟進那個塑料盒裏，說，“我不放心。”
路之軒輕輕地給他擦消炎藥，下耳垂又紅又腫，熱轟轟的，比左邊耳垂大了不止一些。路於是一邊擦藥一邊輕輕給他吹。耳朵是十天的敏感帶，帶著玫瑰香味的溫暖氣息溫柔地掠過耳垂上的絨毛，十天痙攣一下，回過頭來看著路之軒。
“怎麼了？”路之軒關切。
十天不說話，又別過頭去。路之軒繼續細致地給他處理傷口，十天一會又回過頭來，盯著路之軒看，卻又不說話，他舔了一下唇，又咽了口唾沫。
十天轉過身，捧起路之軒的臉，深深吻上他的唇，舌尖一點一點溫柔地觸碰著。他們緊緊相擁，長長地顫抖的睫毛幾乎相撞。
你品嚐過禁果的香甜了嗎？
你在渴求更多嗎？
不要著急，隻要你付出足夠多的淚水和傷痛，我就會給你回報。隻要你能更難過更傷痛，甚至生不如死，我願意實現你的願望。我所要的不過是你痛苦你哭泣你生不如死，我所期待的不過是你在舞台上又哭又笑，精彩絕倫。
你想知道我是誰？你能猜到我是誰？
磨砂門外有人站在那裏，眼睜睜地看著看著。挪不動腳步，像是靈魂被抽離，哭泣傷痛都忘記了，所有的感知都被抽離，似乎已經不再這個世界，這些齷齪背棄與肮髒通通都與我無關。
十天微微睜開眼，瞥見門後的人影，一瞬間肌肉都僵直。
路之瑤被十天的目光拉了回來，她重新回到世間，麵臨殘酷現實，然後在意識到現實多麼不堪忍受的下一刻逃離，開始了奔跑。她跑下了樓梯，撞上了欄杆，疼得深深喘氣又匆匆往前跑，像是隻要不停下來，就一定能跑到盡頭，那裏又難以捉摸的光明，沒有她的男朋友的她的哥哥在浴室親吻。
十天追出去。正在收拾剛買回來的東西的杜沁沁聽見響動從廚房裏走出來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卻沒有人理會。片刻之後，路之軒跟著十天穿過大廳。
她跑出來的時候沒有換鞋，穿著拖鞋就跑。右腳踢到了花壇，大母腳趾充了血指甲裂開；差點撞上一位騎著二八杠的頭發銀白的老教師；拐角的時候，差點把一輛載著一捆甘蔗的小型電動車帶倒；在一根電線杆旁把一隻靠著電線杆撒尿的流浪狗嚇得亂竄。尿得滿地都是。她的潛意識騙她說跑得夠遠夠快的話就可以讓一切恢複正常，她於是拚了命地跑，路上行人被這橫衝直撞的女孩子嚇到，有老人埋怨說這孩子怎麼滿大街的亂跑，也不看路。她也聽不到。恍惚中她仿佛聽見有人在喊她，她沒有回頭，繼續跑，小城的紅綠燈不多，她卻撞上了兩個，而且個個都是紅燈，第一個她跑過去了，滿大街的司機對著她亂按喇叭，第二個她卻沒能跑掉。
一輛像是剛從泥濘地開過來的白色轎車撞上了她的腰，身體飛起來，路之瑤在那一刻飛了起來，她曉得她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身在半空的時候她那個一直在喊她的名字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她忽然分辨出那是她溫柔的十天的聲音。她回過頭去找他的身影，模模糊糊看到他在靠近，意識漸漸流失，在她身體落地的那一刻消逝殆盡。那一刻，很吵，像是磁帶卡帶，千萬種聲音混合在一起刺激耳膜。
十天赤腳跑出門，他看著路之瑤在他麵前跌跌撞撞，漸漸遍體鱗傷，試圖阻止她的他踩上了玻璃碎片，被人隨便扔在路邊的啤酒瓶碎片深深紮進了十天的腳，他跑出了一條血路，但追不上她，他隻能看著她漸漸臨近絕境卻無能為力，他的心隨著她的一次次“意外”絞痛，最後在她躺在地上血流如注的時候，痛到窒息。
十天不顧腳心的玻璃，抱起她就打算奔跑，四處張望之後卻不曉得自己該往哪個方向奔跑。路之軒匆匆趕來，拉開那輛保險杠脫落的白色轎車的車門，把受傷的司機換到副駕駛的位置，然後開車到十天身邊，帶他們去醫院。
醫院走廊。
路之瑤的腰骨粉碎了一個，骨盆也有傷到。會有怎樣的後果不知道，唯一確定是這樣的傷不至於死。
路之軒和十天坐在手術室門外的塑料椅上。與他們相關的人正從四麵八方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