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君也是個恩怨分明的人,真是沒舍得叫胡球一聲“爸”。他是城市裏長大的男子,在他的生命曆程裏真沒有聽說過和見識過這樣的父輩。
胡球也隻能點頭嗬嗬笑,聲音有些沙啞,回應著女婿:“嗯,你們能回來,我就好,好好好……”
而晴晴和胡靈呢,看到胡球,也等於沒有看到,姐弟倆神情有些冷。因為他們姐弟倆從胡球這裏,沒有得到過一種叫做“父愛”的東西,年少的時光裏充斥著父親對他們及母親的打罵。相反,他們更願意把我當做父親。
胡球對於這種場麵並不顯得尷尬,習慣了,笑嗬嗬地看著漂亮的女兒和兒子,還對他們點了點頭。接著,他的目光落在胡靈背著的淘淘身上,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孩子,更是喜道:“哎!這是淘淘啊,長得真漂亮哈!來,姥爺抱抱!”
說著,胡球伸出了他枯瘦的雙手。
可哪知道淘淘被嚇哭了,連忙扭頭過去,小手揮揮,嘴裏道:“不要你抱,不要你抱。我隻有一個姥爺叫來姥爺,你不是姥爺,不是姥爺,你是鬼……”
唉,這下子,真是把胡球給搞得有些尷尬,摳了摳腦袋,不知道怎麼辦了。我及時說:“好了胡球,我們這次回來,是滿足你的心願的。你這人一生作惡多端,死的時候有我們這些人回來,也算是你的福氣了。你趕緊回去收拾一下,我們去雪花嫂墳前燒些紙,然後就帶你回市裏去。”
胡球有些愕然,看了我們所有人一眼,才對我道:“回市裏?去哪裏?”
“就你這副德性,也是不能照顧好自己的。想想你也沒多少日子活了,我們也就心軟一軟,把你接到靈娃子的房子裏住,直到你死為止。不過,你死了,土葬是不行的,想跟雪花嫂葬在一起,更是不行的。我們會把你一把火燒了,你應該沒有什麼意見吧?”我看著胡球那副鬼樣子,淡淡地說道。
胡球聽得又是一愣,然後笑了笑,點點頭,道:“好好好,燒了就好,我也沒奢望能跟雪花葬在一起,是我對不起她,對不起你們所有人。算了吧,你們回來了就行了,我能看到晴晴一家和靈娃子,這也就夠了。你們都活得很好,有房有車,我也走得心安了。就這樣吧,你們去墳山那邊,我回去給你們做點吃的,回來你們吃,吃了你們回市裏,我就不用去了。死人住過的房子,靈娃子還沒結婚,不吉利。”
“別跟我這扯什麼了。你都沒錢了,還能做出什麼吃的來?要死了,也聽話一回行嗎?趕緊回去收拾東西,我們先去墳山那邊了。”我瞪了胡球一眼,瞪得他習慣性地打了個冷顫。說完,我便帶著晴晴一家人和胡靈沿著小路下去。
胡球沒有辦法,隻得搖了搖頭,跟在我們身後。他很虛弱的樣子,但還是在努力地走著。不多時,他到家裏了,而我們沒進那已經很破落的家門,直接朝著墳山那邊走去。
路過大院子的時候,以前那裏鼎盛時期是聚集了近七百人,可現在隻有幾十個老頭、老太太了。在那一片片老舊得朽朽欲倒的瓦屋裏,老頭老太太們出來看著我們一行人。他們看到我們,還給我們打招呼,顯得很熱情,因為我們很有錢,在外麵混得很好啊!麵對這些招呼,我們一行人也隻是淡淡地點頭,並不多說什麼,而且也不作停留,直走墳山那邊。
我們沒想到的是,到了墳山裏,來到雪花嫂的高大墳前,我們燃起了香燭,磕頭作拜時,胡球也氣喘喘地來了。這家夥一來,表現得倒真是讓我震撼了一回,這也是他這一生最像人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