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生者當如斯(1 / 3)

第二十六章

那些充滿惡水和威脅的湍急河流,那座泡沫積成的可怕樓閣,那些燃燒著的蜂窩和礁石,如今成了你我的血的這場歇息,這條湛藍如夜的星辰的山穀。——聶魯達

直到多天後,這日已是大暑,正值中伏前後,是一年中最熱的階段。自那日傍晚落過雨後,已多日未見天變。

蘇零落將臥室裏的窗子打開,透一會晨間的涼風,轉身下樓用早餐。千蘭急匆匆從院子裏跑上來,跌撞間與正下樓的她撞個滿懷,那丫頭好似六神無主的樣子,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去,隻五六階,卻摔到地上躺那一動不動,可把蘇零落嚇壞了,撲上去就搖她,她卻一張臉埋在地上,不肯抬頭,蘇零落困惑,輕聲問:“千蘭,是不是傷著哪兒了?起得來嗎?”

看到她劇烈起伏的背肩,蘇零落才意識到她在哭,“你怎麼了?”再問的時候,瞥到她擦破皮的手腕,掌心握著一張紙條。

那張白紙條尤為觸目驚心,看著千蘭這樣子,蘇零落登時就明白發生了什麼,隨即亦跌坐在地,從千蘭手中拿過紙條,展開,上頭寫著:令弟不幸遇難,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望節哀。

五雷轟頂,那日的悲慟愁緒一下子湧上心頭,直倦的說不出話來,眼淚就這麼淒然崩落,大顆大顆砸在那“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八字上。

那日他被雨水濕透衣衫鈍步而來的情景忽地躍於眼前,終是明白那句隱沒於耳際的道歉從何而起,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她突然笑出聲來,眼淚掛到唇角,心裏的火苗燒到嘴邊,破口而道:原來是他幹的!原來是他!

不知哪來的力氣,躍然而起,立在屋子中央吼道:“來人!來人!”

何管家從外頭跑進來,見蘇零落一雙撐滿怒火的眼,唯諾回話:“蘇小姐,有何吩咐?”

“打電話!立刻打電話去司令部!我要見葉嘉良!我要見他!”

那何管家不知平日裏溫婉安靜的小姐怎麼一下子變為這樣,還直呼司令的名字,隻依著吩咐立刻前去掛電話,得到的回複是司令人並不在部裏。

蘇零落卻急跳了腳,說著就要下山,這一刻對他的恨意已打消了所有顧慮,生死置之不問,腦子裏隻有一項指令,她要取他的性命,為弟弟報仇!

驚動了別墅外的駐兵,領首的衝進來,架著槍,蘇零落更是火冒十丈,“有種你開槍啊!開槍打死我啊!”

那駐兵自然是不敢,可司令有吩咐,切不可讓她出院門,隻得道:“蘇小姐,您請息怒,我不會向您開槍,但您若想出這個門,除非踏著我的屍首過去!”說著院門外的駐兵一擁而上,實實檔了去路。

蘇零落見著眼前這陣仗,忽然明白,她一介女子哪能出得了這深閣大院,就算是出了,這下山的路她也摸不著,還說取他性命這樣的話,恐怕她還真是做不到!

半天的鬧騰終歸是止於平靜,恢複理智的她燒掉那張宣布蘇信已逝的白紙,將自己終日鎖在臥室,茶水不食,困倦不思,仿佛一整顆心已隨那張熄滅的白紙化為灰燼,哪堪沉重的悲痛與絕望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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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簾巷,水榭江南。

邱世誠將一張圖紙推至侯旗勝麵前,道:“這是憲兵團的布局圖。”他用食指在圖紙上圈了個圈,接著說:“這個位置是憲兵團的審訊室,後麵這一片是牢房,老頭大致就被關在這一塊。”

侯旗勝點燃一支煙,沉沉問:“你打算鋌而走險?”

“不能再等了,賀晉鵬遲遲不將人轉移,他打算從老頭手上取得所有同誌的名單,老頭鐵定是寧死不屈,可我不能見他再被這麼刑訊下去了。”邱世誠接過侯旗勝點的火,將煙燃著後,又回到紙上,“前麵的防守牢不可破,我們隻能從後麵突圍,你看,這一條路上,後麵是空曠的地帶,一般渺無人煙,守兵隻有兩三個,從這邊進去不難,但是審訊室和牢房門口肯定派重兵把守,突破起來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