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是窮人,天生要愛自己的同類。我不知道你是誰。我愛你,我不傳遞也不賣荊棘。——聶魯達
僵持間,江乾率先打破一觸即發的局麵,鬆下繃著的臉,譏刺道:“難道邱處長來這也是為了公幹?”
邱世誠示意侯旗勝放下槍,一派閑然的舉起手作投降狀:“既然都是自己人,也就沒必要刀槍相對了,是吧,江秘書?”
江乾見他並無惡意,也將槍收起,這才正聲道:“邱處長,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來此處?”
邱世誠卻跟他談起條件:“你告訴我,剛剛是誰劫走了犯人?我再坦白我是什麼人。”
江乾饒有意味看著他:“憑邱處長,應不難猜出是什麼人。”
邱世誠深知事已至此,已沒有必要再將啞謎打下去,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是範處長的人吧?”
江乾望著在原地踱了數個來回的他,“蘇信是你的線人?你派他上山查什麼?”
邱世誠瞥一眼侯旗勝,似有防範道:“你在懷疑什麼?”
“邱處長,司令部裏不是什麼人你想查都可以查的!”江乾的話裏充滿戾氣。
邱世誠一下就明白江乾的話裏所指,原來葉嘉良以為他利用蘇信這條線在查他,在查零落一事,他突然嗤笑,也算葉嘉良摸對一半,不過想來愈發好笑,原是葉嘉良也有怕落於他人之手的把柄,可是回頭再想那揪在葉嘉良心口的把柄,卻是蘇零落。
“你笑什麼?他又是什麼人?”江乾指著邊上的侯旗勝道。
“他與我一樣,都是來救蘇信的人。”邱世誠直視江乾的眼,堅定道。
這下輪到江乾嗤笑:“若是司令一紙電文報告上峰,令人知道你秘查自己的頂頭上司,你猜上峰會怎麼處置你?”
邱世誠對這話卻是不屑一顧,仿若當作孩子的戲語,他太明白這件事裏的旁枝末節了,無需跟江乾多費口舌,更不必同他解釋,他要做的是立刻會見葉嘉良,該是坦白的時候了,山上恐怕還不知道情況,那麼就由他來替蘇零落說出真相吧,眼下,隻有葉嘉良才能救蘇信。
“我要見葉嘉良,立刻!”話一出口,倒是令江乾不由吃驚,當著他的麵,還真沒有幾個人敢直呼司令的名字,若不是看在邱世誠一臉沉重的份上,他準一槍崩了他。
江乾即刻找到商鋪,給司令部掛電話,接的是葉嘉良的辦公室,卻不料邱世誠將聽筒搶過,連招呼都沒有,直言:“城南文澤路桐木茶館,葉嘉良,限你二十分鍾內趕到,最好帶一個分隊來,否則不要後悔!”還未見那邊的人回應,電話已掐斷。
邱世誠鐵青的臉令江乾十分疑惑,到底是何等重要的事,令他膽敢這樣同葉嘉良說話,且篤定葉嘉良事後不會辦了他!
比預期還提前了兩分鍾,葉嘉良同樣一臉鐵青疾步而來,嘴上亦是沒好聲氣:“邱世誠,你說的事最好不要令我失望,否則,我也不能保證對你的無禮行為做出什麼樣的處置!”
邱世誠這才換了口氣:“司令,我不希望有不相幹的人在場。”
江乾始終沉不住氣,拔了槍就衝上來,對著他道:“你別得寸進尺!”
邱世誠的眼裏卻無絲毫懼色,他的眼神告訴葉嘉良,他要說的事關係重大,不能為外人道也,思及此,葉嘉良摒退江乾,依舊厲色道:“快說!”
“快救蘇信,他不能死!”邱世誠的情緒頗為激動。
葉嘉良聞言臉色瞬變,不待他開口,邱世誠補充道:“他是零落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不能死!隻有你能救他!”
如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令葉嘉良渾身一震,險些不穩,喃喃重複:“他是零落的親人?”
邱世誠知道時間緊迫,也顧不上其他,隻真誠坦白:“當初他在學生運動中被捕,零落自我處看到他的名字,托我救他,我將他從城北監獄裏領出來,安頓在南津路89號,我不清楚範英傑是何時盯上我的,竟會將蘇信秘捕,我如何能看著他受盡審訊之苦而見死不救,何況他隻是一介學生,更甚者,他還是零落的親弟弟。”
前麵的諸多解釋雲雲,葉嘉良根本沒有上心仔細聽,他隻聽到這最後一句,說蘇信是零落的親弟弟,他差點殺死了蘇零落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恍如夢初醒般,葉嘉良喝道:“來人!全城搜查蘇信,務必保他性命!違令者就地正法!人手不夠即刻從司令部調!”
下完命令才回神的葉嘉良直視邱世誠,問:“那你為何派他上山?”
邱世誠歎氣:“事已至此,我也不打算再瞞著你,我和零落曾是留洋同學,這些年下來,雖隔著萬重山水並無相見,卻絲毫不減我對她的愛慕之情,前陣子得知她突然患病的消息,自是心急如焚,但礙於麵子,我怎好向你打聽?查遍了全城所有的醫院,都未探聽到她的音信,曾聽聞司令在靖柏山的淩雲頂上有私人別墅,我想依著她在你身邊這麼多年盡職盡守的情分,也許你會將她安身於此處,可我亦不能貿然拜訪,隻好令蘇信前去打探他姐姐的消息。但遺憾的是,空手而回,卻被範處長秘捕,淪落至今天的杳無音訊,真不知司令將零落藏在了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