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聲音輾轉低回、時近時遠,近時如人影就在眼前,遠時如風般無跡可尋。
你們是誰?你們在哪?我邊走邊喊。
你又是誰?你又在哪?莫名的聲音從濃霧的深處隱隱傳來。
陳默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在裏麵!我大聲地喊道。
那你來找啊,看看我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若隱若現的聲音裏帶著分明的戲謔與嘲弄。
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直至向著濃霧的深處狂奔開去。
絲絲的冷風如同纖纖的刀刃掠過全身,皮開肉綻,然而立即又有綠色的汁液從傷口處溢出,眨眼間又愈合了傷口。
冷風依然如刀,自我仍在不停地愈合,如此循環往複中,撕心裂肺的疼痛竟逐漸化作放任自流的麻木。
恰在此時,濃霧頃刻間散盡,閃爍的星鬥鑲嵌在遼闊的夜空中,一顆顆皆如明眸善睞般叫人怦然心動。
在那樣寧謐的注視中,一切感知歸於澄靜,疼痛、麻木、壓抑、躁動等等感受情緒通通消失得無影無蹤,身體宛若被掏空了一般,伴隨著每一次的呼吸,才複又漸漸地充實起來。
我看見操場遠處的圍牆,我看見圍牆後麵一塊塊樓房的黑影,我看見黑影上麵漂浮著的淡淡燈火,我看見燈火上連接著的沉沉的夜幕……
我的心陡然間跳動了一下,劇烈無比,我看見了夜幕中隱藏著的無形壁障,我如同失去了所有的束縛一般衝過了那道無形的壁障……
出現在麵前的是一條狹長的過道,一眼望不到頭,若明若暗的燈光灑在陳舊的棕色地攤上,像是騰起的灰塵。
過道兩旁是一扇扇敞開的房門,我緩緩走過,看見每間屋子裏都漆黑一片,但在那漆黑一片中,又總有三兩幅如同放映機投射出來的流動畫麵,沒有任何的聲音,隻有不停閃爍的影像。
然而每當我試圖確認影像裏的內容,那一張張畫麵便又悄然地融入到黑暗中,再沒留下絲毫的痕跡,連原本敞開的房門也隨著畫麵的消失而一扇扇地緊緊關閉起來,任你如何推動,也再不敞開分毫。
不知往前走了多遠,我看向左手邊的一間屋子,不同於之前的屋子裏總有一幅幅閃爍的影像,這間屋子裏委實漆黑得徹底,除了門口處一小片黯淡的亮光,裏麵漆黑得一動不動,如同一頭沉睡的巨物一般。
當我轉頭準備繼續往前走的時候,一股莫名的引力纏住我,將我牽入房中,房門跟著輕輕地關上。
就在門口處僅有的那點亮光如同被吞進肚子裏一樣消失殆盡的同時,一盞昏黃的燭火在黑暗的深處悠悠然地搖曳起來。
模糊的光影照出麵前一塊巨大的鏡子,我看見鏡子裏茫然無措的自己,我看見自己的身後依舊是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隔了許久,電話鈴聲像是層層的波浪一般從遠方綿延過來。
“在哪呢?”小雨清脆的聲音如夢如幻般在耳邊響起。
“……臨洲。”我輕聲答道。
“就算是故意躲著我,也不用躲得這麼遠吧。”
“怎麼會。”
“真的嗎?”
“千真萬確。”
“一切順利?”小雨問。
“不在意料之中……但總歸過去了。”我說。
“那就好。”
“恩。”
“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我問。
“這邊下雪了呢?”
“哦。”
“還有。”
“還有什麼?”
“我在臨洲給你留了一件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