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了?”
“恩。”小雨慢慢地點點頭,“消失了,就像雪花融化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說完,小雨直勾勾地盯著陳默,那眼神,看得我怦然心動,仿佛我也行將無聲無息地消失掉一般。
收銀台後麵的掛鍾顯示時間到了下午一點十七分,陸陸續續有結束就餐的人過來付錢,老板依舊是一副古井無波的表情,熟練地收錢找錢,眼睛卻幾乎沒有離開過電腦屏幕。
服務員開始收拾餐桌,不時聽見碗碟放進周轉箱時發出的嘩嘩聲。廚師也在廚房裏大聲地叫嚷起來,好像是在抱怨今天爐灶的火頭不太盡如人意。
門外的桐涇路上車來車往,電信營業廳門口的公交車站台上站著一群候車的男男女女,有的正在漸漸失去耐心,有的則保持氣定神閑。
隔了一會兒,三輛公交車一起進站,一群人從前麵鑽上車,一群人被從後門吐出來。車輛開走後,站台上依舊是一群男男女女,跟先前的看不出什麼兩樣。
“這邊離西園寺遠不遠?”小雨忽然問道。
“近得很。”
“想去那裏看一看。”小雨微微一笑。
從飯館裏出來,兩人沿著桐涇路往南走,大約一刻鍾,西園寺的黃牆綠瓦便出現在眼前。兩人在茂密的香樟樹蔭中默默無聲地又往前走了一段,來到西園寺的大門口。
小雨站住腳步,四下看了看,然後說:“是這裏呢,有兩座橋。聽我朋友說裏麵還有個放生池,放生池裏有兩隻四百多歲的巨黿,四百多歲呢,真是夠老的,不知道是公是母。要是兩口子就最好了,你能想象活了四百年的兩口子會是什麼樣子嗎?”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陳默答道。
“還是算了,隻想在外麵坐一坐。”小雨意興闌珊地搖搖頭說。
小雨在跨塘河邊的石凳上坐下,陳默跟著坐在一邊。
微風徐來,跨塘河裏微波蕩漾,河岸兩邊柳枝輕舞,智慧橋和福德橋上不時有帶著紅色黃色帽子的遊客經過,或者憑欄遠眺,或者合影留念。一艘小船從橋下搖曳著緩緩經過,一身布衣的老人正用網兜挑起河中漂浮的水藻。
“吃飯的時候說到哪裏來著?”小雨捋了捋鬢角問。
“說到你朋友的父親忽然就消失了。”陳默轉頭看著小雨。
“可不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完全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或者說就像從來沒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一樣。找了所有可能相關的人,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警察也沒有辦法,查不到任何的銀行卡消費記錄,也查不到任何的賓館住宿記錄,沒有任何的線索。”
“難道就這樣無緣無故地消失了?之前也沒有一點征兆?”陳默問。
“我也問過她,她說征兆還是有的,但是她不敢順著那點征兆往下想。”小雨抬起頭看著陳默。
“怎麼講?”
“她說她爸爸失蹤前兩個月做過手術,當時右手上長了一個肉瘤,起初隻有這麼大。”小雨用大拇指掐住小拇指的頂端說,“後來越長越大,快長到雞蛋大小了,連手都握不到一起去了。”
“然後呢?”
“她爸爸到醫院做了檢查,然後就做了手術,把那個肉疙瘩給割掉了。可是過了沒有一個月,手上的紗布還沒拆呢,她爸爸又到醫院做了第二次手術。這次少的是右手的兩根手指。”小雨眨巴眨巴眼睛,然後把右手伸到陳默的麵前,蜷起食指和無名指,“看上去就是這個樣子。”
陳默看著小雨,想象著另外一隻隻剩下三根手指的右手。
“是不是比想象得要嚴重?”陳默問。
“她也這樣問她爸爸,但她爸爸說已經沒事了,之後的一段時間裏,她爸爸也確實表現出什麼問題都沒有的樣子,忙於工作,偶爾去看看她,一切如常,除了右手上多了一隻特別定製的手套外,看不出一點異樣。”小雨停頓了大約三四秒鍾,接著說道。
“然後人就消失了,公司裏的人完全不了解情況,據說前一天還見了十分重要的客戶,第二天人就不見蹤影了。到今年十月份,剛好兩年,前段時間回去也是為了這事,陪著她做了財產托管的必要手續。其實我能做的十分有限,但她說有我陪著感覺會踏實許多,畢竟這麼多年來,我是她唯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