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楚亦瀟肅然點頭,然後隨他們一同走向他們帶來的兵團,隻是視線卻不曾落在石靖身上。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石靖感到悵然若失,王還是不曾正眼看他。
長老走出來,看到石靖一臉感傷地看著遠方,他拍拍石靖的肩膀:“別灰心,你肯為王涉險到瀚國為王帶來這些忠心的部下,相信王的心裏不是沒有感覺到你的懺悔,來日方長,王終會原諒你的。”
慘淡地歎然,石靖耷拉下肩膀,風塵仆仆的老臉突然好像更加蒼老了:“我不求王的原諒,我殺了王的親骨肉,早就該下地獄去給老王爺他們謝罪了。隻是……我虧欠雪妃太多,隻求王快點救回雪妃,隻有雪妃,才能讓王真正變得開心起來……我應該死在雪妃的手下。”
前塵往事,曆曆在目,他太偏執,才會看不到雪妃的好,遭到雲兒跟霓兒的利用,是他畢生的恥辱,卻也是他活該,老天爺在懲罰他,讓他覺得自己可笑,可悲。
一心想要為王,卻從來不知道王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不知道王的真正喜好,他談何忠心?他愧對死去的老王爺他們,更加愧為人臣。
楚瀚之爭,死傷無數,有謾罵聲,也有服從聲,鐵了心,楚亦瀟陣上殺敵,絕不手軟,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沒有了楚亦瀟的瀚國,防守能力變得大不如從前,楚亦瀟率領的雄師很快便打敗了瀚國第一大將呂翎將軍的兵團,長驅直入石城。
石城是楚亦瀟最為熟悉的一個地域,裏麵所有的防護機關都出自他的手,石城內的士兵老百姓一見到率兵侵進城的楚亦瀟,已經降服了大半,拿下繁華程度不亞於瀚都的石城,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軍隊逼近瀚都,幾乎是在兩個月的時間之內,瀚都連續接受兩次圍攻,第一次是雪狼,第二次是楚國。這一次的災難,刻不容緩,較之第一次更加危急,毫無商量的餘地。
瀚宮,一團亂……
“皇帝哥哥,我們該怎麼辦?是華陽的錯,皇帝哥哥你就殺了華陽吧,用華陽的血來祭奠瀚國的江山。”華陽公主跪在禦書房的地麵上,滿臉淚水,瀚都遭到史無前例的危機,瀚國的江山就要不保,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瀟哥哥……
心裏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很澀很悲,國難當前,她再也無法對自己犯下的錯視若無睹。
玉雪臣亦是一臉悲傷,這一切的一切,他已經不知道誰對誰錯了,也許一開始這就是一個錯誤,至於什麼時候開始的錯,他無法知道。
“華陽,如果時間倒流,再讓你選擇一次,你還會不會放走你的瀟哥哥?”問得沉重無力。
被這個問題問得呆了,華陽公主停止了啜泣,愣愣地看著皇帝哥哥,放走瀟哥哥,是她的錯,她願意代替瀟哥哥去死,卻不願意看著瀟哥哥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她願意承受所有的悲劇……
即便她不回答,然而玉雪臣卻深深明白了她神情之中的答案,他露出一抹無可奈何的笑:“華陽,起來吧,皇帝哥哥不怪你。”
他真是問了一個蠢問題,就算時間倒退,讓他們重新選擇一次,但是隻要人沒有變,事情還是這樣發生,曆史還是會重演。
江山……為了這個責任,他親手送走了讓他心憐讓他心痛的女子,從送走她的那一刻起,他感覺自己的心也死了,當他發覺自己可以承受萬人的唾罵,唯獨不能承受她的怨恨之時,他對這個皇位,隻感到深深的疲憊。
每夜的愧疚跟癡狂的思念,幾乎把他逼瘋,他無心朝政,無法安眠,一閉上眼睛,他似乎就可以看到她無助悲傷的臉,刺痛他的心。
江山隻待你一笑……
無法守護她,遠比無法守護江山,更加讓他心痛。
他的選擇變了,是時間,沉澱了他的責任感,成就了他無法痛悔的感情,等到他驚覺願意用江山作為交換,隻為再看她一眼的時候,她已經飄然遠走,終其一生,他都無法再得到她的原諒了吧。
禦書房門外忽然響起慌張雜亂的腳步聲:“皇上,皇上……太後她……”
奔進來的太監幾乎是跌跪在地上,語不成調,白淨的臉上死一般的青白。
玉雪臣斂起俊臉,重新拾起威嚴的麵具,不然別人看到他內心的寂寥蒼涼,穩著聲調:“什麼事這麼慌張?”
“是是……太皇太後自縊了,太醫說當場氣絕身亡。”
玉雪臣隻覺得腦袋一轟,太皇太後去世了……
沒有閑暇給他們兄妹兩作反應,又傳來一聲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緊張:“報——啟稟皇上,城門被攻破了,楚軍打進來了,皇上,我們護送您出宮暫避。”
一層接著一層的噩耗讓玉雪臣再也無法偽裝,他悲然地仰天長嘯,果真是天要亡他了,瀚國的江山,終於要葬送在他的手中,他恨嗎?不恨,隻覺得深沉的淒涼。
華陽公主看到皇帝哥哥臉上無法掩藏的哀戚,她紅了眼眶,走過去緊緊抱住他,泣不成聲:“皇帝哥哥,不如華陽去跟瀟哥哥求情吧,求他不要再攻打我們國家了,這裏也曾經是他保護過的地方啊,瀟哥哥一定會念舊情的。”
搖搖頭,玉雪臣回抱住她,啞聲道:“為了這江山,我何曾念過舊情?為了江山,我軟禁大哥,就連你的雪姐姐,也是我親手把她送到敵人手中。不為別的,就為了大哥心中的摯愛,他也絕不會原諒我,攻打瀚國,就是他給我的答案,為了雪妃,他不惜毀滅我自以為最珍貴的江山。而他,已經做到了……”
“皇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守衛顯得有些急,為了皇上的安危,他無法顧及尊卑出聲打斷他們兄妹之間的親情交流。
緩緩推開華陽公主,玉雪臣整了整臉上無法言喻的痛苦,閉上眼,不一會兒,他重新張開眼睛,眼眸清澈平靜,他冷靜地麵對著正在等候指示兩個人,視線落在小太監身上:“小寧子,你去傳朕的聖旨,將太皇太後葬到皇陵,不必鋪張,一切儀式免了。”
“是。”
接著,玉雪臣轉而看向守衛,嗓音變得嚴肅無比:“你去傳李公公到禦書房,另外……傳朕的聖旨,讓瀚國的士兵不要再做無謂的犧牲……停戰。”
“皇上……”守衛喊得艱難。
“快去!”說得斬釘截鐵。
“臣……領旨。”答得無可奈何。
華陽公主站在一邊,始終不再說話,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是枉然。
玉雪臣站起來,仰望風雲變色的天際,眸子竟然有些茫然,潮起潮落,一個恍神,竟然已經好像過了一個輪回。
轉身,用他的龍袍袖子,輕輕擦去妹妹臉上的淚痕,他語態沉重:“華陽,母後還好嗎?”
伸手貼住哥哥的手,華陽公主再次悲從中來:“母後自從知道瀚國被攻破之後,就一病不起,渾渾噩噩的總是在說著對不起先帝,今天……今天……竟然連華陽是誰也認不出來了。”
沉沉地歎了一口氣,他緊緊反握住妹妹的手,心底的一股脆弱,深深埋藏,他站得直挺,讓妹妹緊緊挨著他而站,兄妹兩相偎相依,陷入了悲傷的沉默之中。
不久,李公公走了進來,像是已經知道自己的任務一般,他自覺地開始在禦案上準備筆墨紙硯,然後等著皇上寫下聖旨。
時間慢慢地流走,自從玉雪臣下了降旨開始,瀚宮的奴才走的走,亂的亂,楚亦瀟率領著軍隊在瀚宮內直通無阻,看到變得寥落荒涼的宮殿,他的唇邊噙起一絲諷笑,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傷。
曾經多少次撒下熱血,隻為保護這座莊嚴的宮殿,如今,他親自帶兵攻破他一直堅守的城門,真是可笑。
這裏,是一切罪惡的源頭,在這裏,他心愛的女人被人當禮物一般被送走,而他卻毫無知情!玉雪臣,我說過,我會好好跟你算清楚我們之間的帳,我要讓你明白,沒有人能夠動我的女人,無論你有任何天大的理由。以我的女人來換取你的江山,將是你做的最錯誤的決定!
腦海中浮現她哭泣無助的臉,他黑眸中的一點傷感褪去,隻留下對這裏的痛恨。
走進禦書房,他不意外地看到玉雪臣坐在龍椅上,他一個人坐在冷冷清清的禦書房內,似乎在等著他的到來。室內的暖爐已經熄滅,陣陣寒意逼進來,冷徹每一個角落,一眼望盡,隻感到蕭索,完全沒了以往的溫暖華貴。
看來,是他們之間作一個了結的時候了。
兩人相對而視,目光接觸之中,隻有平淡,冷漠……
終於,在久久的沉默之中,玉雪臣自龍椅上站了起來,他拿起禦案上的玉璽,毫無情緒地說道:“瀚國,是你的了。隻是……我有一個請求,能不能請你看在我母後跟華陽是無辜的份上,別為難她們。”
楚亦瀟抿緊薄唇,許久,低沉的聲音溢出:“我欠華陽公主一份人情。”
玉雪臣深深吸一口氣,隻是胸口之間的梗痛卻讓他的眼眶微紅,他輕輕點點頭:“謝謝……”
三言兩語,瀚國的江山從此易主,瀚宮,成為一座華麗的禁城,成為玉氏家族最華麗的一座牢籠。
瀚國的楚王府,蕭條得讓人感到陣陣寒意襲人,楚亦瀟走了進去,看著住了十幾年的府邸,此刻荒蕪人煙,他的心頭一陣陣收縮,當他越是接近後花園的時候,冰封的園子幾乎凍傷了他的心,痛苦沉重得讓他幾乎無法承載。
忽然,他看到一個老態龍鍾的人影在晃動,警惕使得他喝出聲來:“是誰?”
想不到已經荒廢了的府邸竟然還有人留滯,是難民,還是昔日的府中人?他加快腳步,心跳加快,他決不允許任何人來打擾他跟寒雪的孩子的“睡眠”。
當他終於看清楚眼前的人之時,他楞住了:“金嬤嬤?怎麼是你?”
已經白發蒼蒼的金嬤嬤好不容易才睜開皺眯了的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看到昔日的主子,她不禁老淚縱橫,激動得渾身顫抖:“王……王爺,真的是您回來了?您真的回來了?真好,奴婢總算沒有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