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張猙獰的臉,我嚇得全身直哆嗦,不禁失聲尖叫,我的腦子頓時發懵,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退,耳畔也開始出現嘈雜的鳴響。眼前那沒有麵目的女人披著長發,雙瞳的孔洞裏溢出的血液滴落在她的靛青色旗袍上。
靛青色旗袍……
這不就是胖子送進殯儀館的那具女屍?劉師傅不是已經給她縫上一張麵皮,還原容貌了嗎?媽蛋,這不是真的,一定是幻覺,幻覺!可這幻覺未免也太過真實了。
她邁著細碎的腳步向我走來,倘若不看她的臉,光從身材上去評價她的話,絕對可以稱得上是窈窕淑女。她步子翩躚,體態妖嬈,離我越來越近,而我身後的那個提著燈籠的“劉師傅”也在向我靠近。
當我再扭頭看那假“劉師傅”時,他手裏的燈籠驟然變成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那人頭在夜風中晃晃悠悠,就像在悠閑地蕩著秋千,又像是掛鍾的鍾擺,富有節奏地擺動。我仔細地看那人頭上的臉麵,天哪,他提著的是棺材鋪趙老板的人頭!趙老板那張詭譎的臉還帶著一絲笑意,忽然緊閉著的雙眼驀地睜開,眼珠子不停地打轉,嘴也開始張張合合地說起了話:“把耗子還我!”
“劉師傅”和那穿著靛青色旗袍的女人一前一後不斷地向我逼近,我一個機靈,跳入路旁的亂草叢中,死命地往亂葬崗跑去,那棵曆經滄桑、飽經風霜的老槐樹此刻就是為我指明方向的燈塔,也是我的救命稻草,我發誓,天亮之前絕不再離開亂葬崗,我就要在樹上熬到天亮。可是肥仔去了哪兒?他剛才分明就是跟著我一起走的,難道那死胖子出事兒了?
假“劉師傅”和那穿著靛青色旗袍的女人已經被我遠遠甩在了身後,之後便消失不見了。我暗自歎了口氣,總算擺脫他們了,又加快了速度,繼續奔向老槐樹。到了樹下,我看到肥仔仍舊在那座墳前,他低著頭頂著一塊墓碑轉圈。心有餘悸的我沒敢近前,隻是離他一米遠仔細地觀察他,肥仔樂此不疲地原地打轉,嘴裏還嘟囔著:“新來的,你慢點,大爺我跟不上啦!”
他這是在幹嘛?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我確信眼前這個肥仔是真的肥仔,並不是因血月而出現的不幹淨的東西。我覺得,要是我不去把他弄醒,他肯定得像電鑽一樣無休止地轉下去,直到打出地洞轉到死。
他沒轉暈,我都看暈了,胃液開始翻滾,有種想吐的衝動。我走至他跟前,猛地推了推,“肥倫,肥倫,別轉了!”然而沒能把他推醒,我又加大了力氣,晃了晃他的肩,仍舊不見他清醒過來。他嘴裏還在喘著粗氣,一邊喘一邊罵:“新來的,你他媽慢點走,老子……老子腿都跑酸了。”
記得以前看書上說,要是人中邪了得用力掐人中,“人中”這個詞我是知道,可我不知道人中這個穴位具體在哪兒,無奈之下,我索性就看哪裏突出掐哪裏,肥仔的鼻子、耳朵、喉結……我一一掐了個遍。當掐到他的胸的時候,肥仔終於“哎喲”了一聲醒過來了,“誰他媽掐我胸?”我趕緊往後退了退,擺擺手,不關我的事。我鬆了口氣,肥仔總算是被我弄醒了,也是從那之後我就誤以為“人中”這個穴位在胸部。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我他媽追你半天了……”肥仔睜開眼一看是我,有些驚訝,瞬間罵道:“我說新來的,你跑那麼快幹嘛?大爺我在後麵一直喊你,你他媽怎麼也不回個話。老子的腿都快跑斷了。”肥仔用手揉著大腿,一邊絮絮叨叨著說“累死大爺了”,一邊又問我:“對了,怎麼就你一個人?劉師傅呢?”
我將手搭在他肩上,緩緩說道:“你再好好看看。”
“神秘兮兮的搞什麼?”肥仔蹙起了眉,問我:“有什麼好看的……”話還沒說完,他就愣住了,他轉動身子四處張望,又看了看那棵蒼翠的老槐樹,難以置信道:“我們怎麼又走回亂葬崗了?我們不是跟著劉師傅往下山的路上走了嗎?劉師傅也會帶錯路?”
“肥倫,你壓根就沒離開過亂葬崗。”我指著他腳底的那塊地,“你自己看看,你剛才就在原地不停轉圈,這塊地都快被你轉出一個大洞了。”
肥仔蹲下身子,仔細地凝視著地上深陷的泥坑,喃喃說:“還真是被磨出一個坑。”他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忽然說:“原來大爺我一直在這裏轉圈,難怪追不上你。這他媽不就是鬼打牆嘛!可你是怎麼回事兒?難道你也在原地打轉?”
“我是跟著提燈籠的劉師傅去了,可沒走多遠就覺得不對勁兒,我們來亂葬崗是為了跟蹤賭坊那東家,根本沒和誰說過我們去了哪兒,劉師傅又怎麼可能會自己跑到亂葬崗來帶我們下山呢?”我刻意壓低聲音,許是怕又把什麼東西招來,所以不想大聲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