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隻要回家,她的胸中總是情緒翻湧。過去的不愉快,好像以某種方式還留存在家裏。
而隻有她一個人能感覺到,也許讀書這些年耗神太多,神經衰弱了吧。
她心裏想道:父母在外麵對外人,也許也是這般溫文有禮。那麼屋主老先生對自己的子女也會格外嚴厲嗎?
也許不會,看看大姑姑一家就知道,大姑姑是真的心疼表弟。當年表弟去廣州讀書,覺得吃不好住不好,讀了一個學期就回來了。
而她在長春上大學也是不習慣,第一年很想退學。可是無論是父親還是爺爺都是老黨員,他們奉行的原則是堅持到底,就是勝利,在他們的字典裏絕對沒有退縮這個詞。
以琳把上大學,坐五十個小時綠皮火車的記憶,驅逐出大腦,不再想過去所受的苦。
以琳甩了甩頭,說道:“這詠天門冬酒的詩呀,蘇軾當年釀天門冬酒的時候就作過兩首。我們呀,再怎麼作也比不過他老人家的。”
屋主老先生笑道:“還多虧以琳,我們才有幸喝這天門冬酒,不然尋常人哪會有這雅興來釀這天冬酒?頂多抓條蛇來浸個蛇酒,或者浸點人參酒。”
以琳促狹道:“我聽說啊,有人把活蛇拿來浸酒。結果浸了一年都沒死,然後主人某天打開蓋子,蛇竄出來一口咬在他嘴上。”
馮麗豔氣得捶了以琳一下,嗔道:“要死了你,明不知道我體弱膽小,還講這嚇死人的鄉野雜談,也不知道哪裏聽回來的。”
以琳攤手表示無辜:“這不是剛好說到酒嗎?”馮麗豔問道:“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下班了?”
以琳說道:“家裏把親戚都請來了,讓我回家裏的新房去住。說是家裏有房子,我還在外麵租房影響不好。不知道的還以為父母偏心,不讓我住新房呢。”
馮麗豔有些難受地問道:“你不會真要搬走吧?”以琳回道:“怎麼可能?你是不知道,當年我讀研,家裏為了裝修房子,一個月隻給我一千的生活費,在上海能幹什麼?飯都吃不飽,可以這麼說,交朋友需要錢,沒有錢出去吃飯看電影,哪來的機會?要是當年家裏肯給我三千的生活費,我現在不會混成這樣。”
馮麗豔說道:“一千可以了,我不還自己掙的學費生活費嗎?父母掙錢也不容易。”
以琳回道:“可是他們給我弟買車買房啊!我什麼都沒有啊!要是家裏真沒錢,我也不爭。可是家裏明明有錢,隻是不花在我身上,這就不一樣啦!現在讓我回去住?最難最苦的日子我都熬過來了,要我現在回去住斷送了我前程的房子,這輩子不可能的。”
馮麗豔說道:“至少他們心裏還想著你。”以琳回道:“想什麼想,無非是為了他們自己的麵子,怕親戚說他們的閑話。再說,我們單位徐煥,人獨生女,父母連婚房都給買好了,還要給她買車。她從小到大讀書也不好,就知道打扮,父母不還是寵著她?我現在才知道,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我的父母,明明對我差得要死,卻偏偏還要給我洗腦,讓我覺得自己欠他們的,我也真是傻,近30歲才看透他們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