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影和嘯夜對麵而立,好一會兒沒有說話。紅燭“劈啪”一聲，爆出一個燈花。
“她就算掀起風浪來也不怕，”青影道，“因為我們也在興風作浪。”
嘯夜一笑：“我喜歡這句話。我也不怕把這潭水攪得更渾，我會主動將魔界拉進來，到時候重整——天地秩序！”
兩個人依舊對視著，忽然同時大笑起來，笑得流出了眼淚。
他們笑，笑這狂妄的說法，這狂妄的想法。他們這隻不過是應對風浪的另一種說法，而不管怎麼去解說，他們也都知道這絕對不是像說的那麼狂傲霸氣，瀟灑自在，而是徹頭徹尾的——玩命冒險。
“我想出去看看了，”嘯夜道，“已經許久沒有在天界的夜空巡視了，有些想念。”
青影柔柔地望著他。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發現，越是在這大戰前夕，她越是想像一個小女人一樣呆在他身邊。
“我和你一起去可好？”她柔聲問道，拿下衣架上掛的一件男式披風。這是嘯夜來了之後，竹蕊命人連夜趕製出來的。
“我想看看你曾經說的夜的神秘和蒼茫。”青影將披風為他披上，輕聲說道。
嘯夜愣了一下，道：“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青影笑了，道：“好久之前啊，那時候我剛被你俘虜，在洗魂台上被你取走了大部分力量。我住在梟王宮裏，請你吃飯——”
嘯夜想起來了。確實很久了，那時候他隨口說出了那麼一句話，沒想到她竟然還記得。
“好，那我們一起去。你不要乘火麟鳳了，就乘坐蒼王好了！”
一隻巨梟飛起，無聲無息。翅膀展開，遮蔽了月色。
青影坐在嘯夜身後，俯視著腳下這片她生長的大地。燈火闌珊，想來萬家都已進入甜蜜夢鄉，將這幾天的擔驚受怕緊張憂慮消解在深深的夢鄉中。
“真安靜啊！”青影輕歎。她很少在夜間出行，更沒有特意注意過夜間的市井之象。
嘯夜沒有說話，隻是指揮著巨梟向上飛得更高。
“這片寧靜還能保持多久呢？”青影自言自語。她望著腳下離自己越來越遠，變得越來越小的梭摩城，心裏湧起一股憂鬱。
“嘯夜，你當年發兵時有沒有覺得有些後悔？”她輕聲問道。
“嗯——你這個問題還真是問住我了。那時候的感受——”他認真想了一會兒，“我有些記不清了。怎麼，你猶豫了？”
青影貼著他的背搖搖頭。
“我沒有猶豫，也知道必須該這樣做，但是看著下麵這片城市，忽然有些不舍。你看現在多平靜，但再過不久，就要生靈塗炭了。這片平靜，不知要過多久才能再重新出現。”
嘯夜向下望了一眼，道：“犧牲這片寧靜誠然是可惜，然而卻無可避免。我們就當是為了迎接更安靜的日子吧，不打碎現在的桎梏怎麼行呢？”
青影默然。嘯夜說的話她明白。嘯天做萬羽靈君之後，對待翼族的方式並不算仁慈。鳳族算是受影響小的羽族了，那些更弱小的羽族，有哪一個不是遭受他的壓迫和盤剝？不止要輪番做天役，而且還要承受沉重的賦稅。為了防備有人反抗，嘯天還給幾個受壓迫最重的羽族派去了最嚴酷的官吏，用嚴刑峻法來防止那裏的羽民造反。
看上去，翼族是一片寧靜，但在這片寧靜下，又藏著多少人的血和淚呢？
“你是在為鳳族反抗，因為鳳族夠大，而你也夠強，還有我來做你的幫手。所以你可以反抗。但是那些沒有力量的羽族和羽民們，他們又該怎樣呢？”嘯夜靜靜地說道，“女人比較心軟，但有些事情，隻有心硬起來才能得到最徹底的解決。你要明白你的責任，肩負起你的命運。”
“我的……命運？”青影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是啊，你的命運。你走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想不明白，也開心不起來。所以我就經常去風梨院，找聾婆婆說話。她給你卜了一卦，說你背負著七殺之命，一定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所以，你必須接受你眼前的事實。”
“原來如此。”青影心想，心裏有種莫名的失落。她隻想平靜地生活，哪裏希望承擔這樣的命運？
“喂，你也有七殺之命吧？”她坐直身子問道。
“我嗎？有沒有什麼要緊，”嘯夜笑了一下，“已經如此，我還能求什麼呢？不過我想你保證，等風平浪靜了，我們一起過你想要的平靜的生活。”
“是嗎？”青影又把臉貼在他背上，無聲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