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夜微微皺眉,拉過她的手仔細看著,忽然搖頭道:“本來很好的手,但是練功——傷了它了。——可惜了。”
青影出了一會兒神,道:“你還這麼憐香惜玉的?看不出來。既這麼著,怎麼還忍心把我拉到洗魂台去?”
嘯夜放下她的手,道:“那要問你自己咯!誰讓你不聽我話呢!”
青影微微一歎息:“當時不是傻嗎?現在我明白了。”
“明白什麼了?”
“明白人在矮簷下,怎能不低頭呢?還有我在你手上,隻是個玩具——幹嘛惹你不高興?要是你還有更厲害的,那吃虧的不還是我嗎?”
嘯夜不解地望著她:“這話我不明白。你好好說來聽聽。”
青影卻站了起來,走到她身後,雙手搭在他肩上,微嗔道:“哎呀!你不是很瀟灑的嗎,怎麼今天這麼多疑?好了好了,我現在給你備桌酒席,向你賠罪,行不行?你要再說什麼奇怪的話,我可再不搭理你!”
嘯夜雙手搭上她的手,仰視著她微垂的臉笑道:“既然鳳王都嗔怪我了,那我也別不識抬舉——好,我就高高興興地吃你的酒!”
青影莞爾一笑,道:“那好,我告訴他們去,你等一會兒。”她轉身輕盈地出去了,嘯夜卻望著她的背影,悄悄把一丸紅色的藥丸送進口中。
不一時,一桌酒席擺好了。嘯夜微笑著看著桌上擺的幾個精致小碟,讚賞地一拍手道:“到底是鳳王,想的就是不一樣。要是別人,會擺一桌豐盛筵宴。你就隻準備這幾樣精致菜品,但無論菜品還是器皿,都能見出你靈心巧思。”說著,他若有所思地望了青影一眼,頷首道:“倒真是對我的心思了。”
青影抿嘴一笑,攏起寬大的袖子,纖手一指桌前小凳,道:“那就請魔尊就坐吧?”
沒想到嘯夜卻皺起眉頭,現出不悅的樣子道:“你怎麼也叫我魔尊?我不喜歡這麼稱呼。”
“那——你喜歡怎麼稱呼你?”青影不解地望著他,“難道魔王不都喜歡這樣有威勢的稱呼嗎?”
嘯夜坐下,望著她說:“我不喜歡。我不喜歡自我膨脹很凶的人。你知道我掌管過夜,可你知道夜的廣闊無邊嗎?”
青影搖搖頭:“我們鳳族信仰太陽,隻知道白晝的光明無邊,還不知道夜的深邃廣闊。”說到這兒,她竟然沉下心來,想聽嘯夜說下去了。
嘯夜望了她一眼,轉眸望著窗外。窗外,陽光正燦爛無比,蒸出草木的芬芳氤氳在空氣中。
“夜,”他聲音沉靜,仿佛在說一件很神聖的事情,“的確如你所說,深邃廣闊。它隱藏一切,無論喜悅悲傷,無論聖潔肮髒。不知道有多少次,當我在天界巡行時,看到的隻是一片黑暗靜謐。但我知道,在夜的大幕下,很多人不是在歡笑就是在哭泣,不是在忠誠地祈禱,就是在齷齪地預謀。而且,”他頓了頓,“夜似乎是無光的,但所有的光芒又都包蘊在它之中。無數的光芒在其中孕育,躍躍欲試,希圖衝破夜的羽翼嶄露頭角——那是一種無聲的壯觀。沒有見過整個夜的人,根本無從想象。”
青影隻覺呼吸緊迫。她隻讚頌過晝的光明,白日的光輝,當她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有多少次,她和母親在日的祭壇禮拜,她為太陽的光輝盛大而感動得潸然淚落。她一直以為夜是黑暗肮髒的,是卑微不足掛齒的,可嘯夜的話卻讓她對夜有些向往,甚至崇敬了。
“那——這和你不喜歡‘魔尊’這個稱呼有什麼關係?”她輕聲問道。
“一旦你知道了這世上有什麼比你要偉大高邈,你還會妄自尊大嗎?”嘯夜深深凝視著她。
青影搖搖頭。
“我隻能做一個族,一個國的‘王’,但絕不會稱‘尊’。就是這個原因。”嘯夜低聲說道,眸子裏含了一種青影從未見過的深沉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