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的窗子,嫋嫋的薰煙;錦繡的帳子,錦繡的床。
床上,一個女子剛剛醒來,睜開睡眼惺忪的眸子,望著透過帳子映進來的晨光。她從被子裏伸出白藕一樣的手臂,用春蔥般的手指,揉揉眼睛,臉上,還帶著涉世不深的女孩特有的懵懂。
她起身,攏攏垂到胸前的金色長發,在半袒的肩頭上披上一件晨衣,下床。
鏡子裏,是她姣美如霞光的容顏。她梳妝,對影自憐,淡淡的笑容後,是淺淺的愁。
“什麼時候才能不戴這麵具呢?”
女子拿起手邊一張猙獰可怖的麵具,輕聲自語。
“女王陛下,就要到覲見的時候了,您得快點!”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那是鳳族掌鳳王起居的女官在叫她。
這個女子竟是鳳族的新任女王——青影。
“知道了,我這就好。”
房門打開,女子變了樣子。一身繡衣固然華麗,但臉上那張白金猙獰的麵具,才是真的奪人眼目。
最重要的是,一旦戴上這麵具,青影便不是那個多情天真的女子,而是威嚴冷靜的鳳族女王!
她現在要去至善城空明殿,覲見翼族最高的神王——萬羽靈君。
翼族是天界神族的一種,本有八類,乃是鳳、鷹、鴉、鴻、鵠、雕、鷸。但如今雕族已經沒落,因而實存的隻有七族。在這七族裏,鳳族又是從天地初開時便存在的,所以又被稱為“元族”。在這七族神王之上,又有最高君主——萬羽靈君。
此刻,萬羽靈君正坐在王城至善城空明殿的寶座上,和翼族諸王討論雕王慘敗的消息。
萬羽靈君神情凝重,掃視了一遍下麵站立的諸王,問道:“你們已經聽見戰報了。雕王一翬率二十萬天軍作戰,卻隻回來了不到四萬人。你們說,該如何處置?”
殿下站立的諸人麵麵相覷。良久,一個身穿黑衣的王站出來說道:“敗軍之將,死有餘辜!何況他敗得如此之慘,簡直讓我們翼族臉麵丟盡!”
萬羽靈君轉眼盯著他,反問道:“鴉王如此想?”
鴉王聲音更大了:“當然!此次戰敗,對我們來說,非同小可。一直以來,我們和魔界的力量,是彼此相當,誰也勝不了誰。也正是這樣,才能讓天魔兩界得以相持。這次敗績,雖然不至於讓我們大大削弱力量,卻增強了魔界入侵天界的決心。本來他們就一直覬覦我們天界,我恐怕自此之後,戰爭的開端就要被挑起了,我們翼族就再無安寧之日了。一翬難道不該以死謝罪嗎?”
“不該!”
眾王耳中忽然一震,大家不約而同地向空明殿正門望去。在正門走進來一位神王,身穿繡衣,身材頎長,說話的聲音也極圓潤悅耳,可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臉上戴的一副猙獰的麵具。
這神王不是別人,正是鳳族新任女王鳳王青影。
萬羽靈君把目光移向鳳王,問道:“鳳王,你來遲了!”稍微一頓,他又問道:“你說不該,是為什麼?”
鳳王的聲音雖如山穀乳鶯般清麗,語氣卻嚴肅不容質疑:“我的意思是,不能馬馬虎虎就斷定一個神王的生死。雖然雕王戰敗,但並非他作戰不利,延誤軍情。他所麵對的對手有多強,多麼有心機,多麼狡詐狠毒,這是人所共稱的,想必靈君知道得更清楚。如果就這樣草率地決定將他處死,恐怕會令後來討伐梟王的將軍恐懼而心寒。何況,雕族所剩的羽民本來就不多了,殺掉他們的首領,等於滅了天雕一族,也是自損我翼族的羽翼。望靈君三思。”
鳳王話音剛落,鴉王便氣勢咄咄地反問道:“鳳王這樣說,是把戰敗的責任推到靈君身上咯?”
鳳王“哦?”了一聲,轉過那張毫無表情的麵具臉,問:“您是怎麼聽出來的?我隻是就事論事,怎麼會有責怪靈君的意思?”
鴉王冷笑一聲:“你剛才不是說靈君更清楚梟王的力量?可他還是派了一翬去討伐——你這不是暗裏指責靈君用人不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