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約也算見多識廣,畫出來的繡花圖稿樣式十分新穎,呂擷英看罷,指出一些要作修改的地方,叫孟約改了便命人送去印坊。因孟老爺豪闊,孟約不指著出繡譜掙錢,呂擷英吩咐管家,要用好紙好墨好工,不惜工本,必要印一本上上精品出來。
待孟約與品擷英刊定了繡譜,才發現爐子已經在王醴懷中睡著,因才睡著,覺還淺,王醴一動不動坐在那,連呼吸都是輕輕的。呂擷英見狀,連忙去抱過來,並輕聲道:“你們先坐,我把爐子哄睡再來,重崖別走,回頭有話跟你。”
王醴才不想走呢。
一邊,把畫案收拾幹淨後,孟約另取一張空白宣紙,因沒想好畫什麼,又在那出神。末了,看一眼坐在那裏的王醴,忽然想起一個畫麵來,漫濃雲,飄搖風雨,奇峻懸崖,黑衣劍客。
因是大寫意,不需要細細勾繪,她腦子裏想著李白的“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把黑衣劍客畫得半消失在漫濃雲之中,仿佛隨時要被風雨洗刷去行跡,倒是懸崖上黑冷的石頭塊,鮮明冷硬,一點沒被風雨濃雲掩去奇峻。
畫完覺得不過癮,拿勾線筆在黑衣劍客下繪了個四格漫畫——這回衣服穿得都很齊整,沒誰露一截白花花大腿,白漾漾酥胸。
第一格“好一起攜手涯”,第二格“他們卻各自成家”,第三格“生亦何歡,死亦何懼”,第四格“不就是打馬吊一缺三,莫跳崖,就來就來”。
王醴:……
山中燕雀這麼促狹,怎麼得了。
呂擷英回來看罷,樂不可支道:“你啊,歪才比賦還高。”
“嘻嘻。”孟約笑著把紙卷吹幹卷起來扔書畫缸裏,洗幹淨手,便坐一旁,等著聽呂擷英跟王醴項。
不想,呂擷英先沒跟王醴什麼,而是看著孟約道:“撣月道長來了南京,在玉清山上暫宿,這幾日邁遠怕是要在玉清山敬聽師訓。不過,山不來主不你,你還能去就山,玉清山是昔年太祖避暑別業所在,或明日或後日,為師同你一道去玉清山走走。”
孟約想著盧宕確實挺合她眼緣,便點頭道:“嗯,好。”
見孟約這麼乖乖點頭答應,呂擷英心下寬慰,再看王醴就一點不寬慰了,反而很堵心:“你你,年年一個姑娘家家的,都能清楚表明自己心思,你二十出頭,都不能再是少年郎,怎麼自己的心思都不開口道明。陳氏女郎有心慕你,下帖子想見你一麵,看是否有緣份,你倒好,直接就拒了帖子,叫陳氏女郎傷心得都哭到我這裏來了。”
孟約:沒想到你是這樣不憐香惜玉的禦史。
“重崖,你今日必要清楚,到底你心上人是哪個。不然,你就去見見陳氏女郎,陳氏女郎樣樣都好,若不是心慕你,你哪配得上人家,竟連由頭都不找,直接拒帖子,讓人家女郎臉往哪擺,心往哪放。”到這地步,呂擷英其實不想再為王醴的婚事勞神,但王氏宗族那邊也一直在王醴的姻緣事,他要一直拖著,備不住一個不留神,就有人要鑽空子。到時候,真要往王醴屋裏塞一個不清講不明的,悔都沒地兒悔去。
王醴看一眼孟約,孟約:這時候看我沒用啊,我可不敢在這樣的時候幫腔,先生現在像炸藥桶,一點就著的好嘛。
呂擷英:“你看年年也沒用,今兒就是要當著年年的麵你,看你好不好意思。”
王醴心堵得快要塞滿棉花,在心裏藏太久的情意再想表露出來,竟這樣難,難到,他已經做的這樣明顯,呂擷英還看不出來。這時,王醴忽然有點後悔,早幹什麼去了,現在才來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