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調(3 / 3)

嚴文聯副市長已經五十多,是從柳市教育體係裏升到副市長一職的,身上的那種教育係統的味道還是看得出來,楊秀峰對這味道很熟悉。

有些文質氣、清高氣、自以為是,骨子裏卻又有幾分猥瑣,儼然捍衛世界的勇士,這些人裏沒有幾個真正有勇氣為正義或真理進行抗爭,古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楊秀峰自己就是這樣出身的,自然很理解。

見嚴文聯在人群裏一路招呼著,也沒有擺出高高在上的副市長架子。細致地觀察著嚴文聯,嚴文聯精神狀態不錯甚至可用精神煥發來形容,與每個人打招呼時都向對方展示著自己那種大度包容的凶懷,以示自己的高深修養。臉上的笑容和偶爾挑動的眉梢,楊秀峰估計嚴文聯是對著鏡子下了一點功夫練成這種樣子,很能迷惑對他不夠了解的人。

楊秀峰自己偶爾也對著鏡子練練,見了嚴文聯的舉動知道自己該怎麼用去與嚴文聯相處。

嚴文聯與會所裏不少人招呼後,找張空著的茶幾前坐下。角度正好讓楊秀峰觀察,而他麵對另一方看不到滕兆海和楊秀峰兩人。

楊秀峰今天來的目的就兩個,一聲見識下也讓會所的人慢慢認可自己的出現;二是來覲見嚴文聯讓他認可自己。

今後有一段時間都要跟著嚴文聯副市長,在會所裏見麵而不是約到茶樓或其他場所相見,楊秀峰也不知道錢維揚怎麼這樣安排的。

不知道要什麼時候過去,滕兆海很沉得住氣,楊秀峰也隻有安下心坐著等。

坐了一會兒,今天參加聚會的人可能來得差不多了,會所服務人員端上食物,讓大廳裏的人自己隨用隨取。會所大廳裏的人雖然都在取著食物自用,可三四十人卻沒有一點擁擠的跡象,該什麼人先什麼人後雖沒有很多講究,卻在走動中慢慢就出現了這樣的秩序。

滕兆海一直沒有動,楊秀峰也就不敢出頭。

等大多數人都要了食物後,滕兆海才慢慢站起來走過去。楊秀峰和滕兆海兩人到時,邢靜也剛好取得見楊秀峰才過來,說“小帥哥,是不是先拿這去用?”說著把自己的那盤遞給楊秀峰。

“謝謝,哪敢讓女士代勞?”楊秀峰說。

吃過東西,有些人在大廳裏跳舞,有的就是到十一樓去。楊秀峰不知道十一樓有什麼設施,想去看看,卻又記掛著自己要做的事還沒有完成,隻好把好奇心收斂。想催催滕兆海快些帶自己去見嚴文聯副市長,說不定也還有時間去看看,自己到過一回這會所,下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新到來。

要是都不知道樓上是個什麼樣子,就算不能說出去自己心裏也不是個滋味。看了滕兆海幾眼,臉上的急迫樣還是被滕兆海看到了,在楊秀峰肩上拍了拍,還是沒有動,兩人喝著拿極品毛尖茶,滕兆海眼中四處移遊著。

楊秀峰一直用餘光看著嚴文聯,沒有敢直接對視,卻怕他就此先走或又與人一起搞什麼活動,那就不好去說自己的事。

過一會,嚴文聯好像接到一個電話,掛了後眼睛在大廳裏四處找人,見了滕兆海和楊秀峰坐在一起,對他們點了點頭,往樓上走去。

從十樓到十一樓是用紅木做的樓梯,樓梯扶手也是紅木做成。精雕細刻,卻很入畫,格調高雅恬淡。楊秀峰想,這樣的樓梯就一塊板,隻怕也要自己大半個月的工資。

跟在嚴文聯身後到十一樓,楊秀峰在想,先嚴文聯接到那個電話是不是錢維揚的?要不然嚴文聯接了電話後就來找自己和滕兆海。滕兆海肯定事先也得了錢維揚的話,才這樣安穩地等,害得自己空自著急。

楊秀峰再一次體會到自己還,沒有真正走進錢維揚的圈子裏,要等自己做出些事才會被認可吧。

到了樓上,一路走著。

房間門多,偶爾瞟眼見裏麵的設施,知道十一樓是個豪華的娛樂場所,也是個銷金窟。有幾個人正在桌前開著賭局,而有些人卻在洗浴、健身等,會所裏一切享受的活動應用盡有。有些房間是空著的,讓人休息或者會談,一些影響柳市局勢或走向的議定都會在這裏閑談中就定了下來。

嚴文聯走進一個房間,滕兆海和楊秀峰跟進去,先站在房間門口。楊秀峰讓臉盡量顯出恭敬來,嚴文聯卻沒有先看兩人,坐下後才對兩人做個手勢,說“請坐。”

“市長。”滕兆海說。

“滕主任,別客氣。到這裏來就是會員,沒有級別職務的區分。”嚴文聯說著看向滕兆海也看向楊秀峰。

“市長,這是市教育局的楊秀峰科長。”滕兆海站起來後說,沒有將錢維揚派他來的意圖直接說出來。這樣的事要是當著麵說出來,嚴文聯心裏就可能會有想法,從而影響到楊秀峰今後的處境。

“市長,您好。”楊秀峰說。見滕兆海站起來後忙跟著站起來,上身稍微見一些彎,整個人顯出一種恭謹的姿態來。

“楊秀峰科長,年輕有為啊。能在省裏獲獎,造出這麼大的聲勢,很有見地的嘛。”嚴文聯微笑著說。

“市長過獎了,在柳市說到文化素質、文筆水準,市長那時穩占第一的,早就仰慕了。今後想向市長學些真正的文化,還想請市長多指教。雖然知道自己不成才,不敢指望能成市長的弟子,能多聽市長談論幾次,讓自己氣質裏多一分半分文質氣,就心滿意足了。”楊秀峰說,說話時目光始終用中羨慕和仰望的神態對著嚴文聯。

“小楊,說過了,說過了。也就是平時愛看幾本古跡,偶爾做點筆記,哪裏就能夠體會到古人大家的精氣神髓?我還沒有入門呢。”嚴文聯說,臉上的笑意卻很濃。楊秀峰的這一席話,是早有準備了的,知道嚴文聯那點嗜好。

“市長,柳市這些年來教育發展快勢頭猛,大有領先於全省的勢態完全得力於市長對教育的理念。”楊秀峰這時也不管說的能不能對上號,總之感覺到嚴文聯喜歡聽什麼話,就說什麼出來。

嚴文聯謙虛幾句,滕兆海也幫著楊秀峰佐證幾句,三個人說著也就親近了些。隨後楊秀峰介紹自己的情況,把最近兩年的工作撿些說得出的說幾件出來。將自己的工作能力隱約表達出來,免得嚴文聯太輕視。

嚴文聯已經得到錢維揚的話,楊秀峰又肯盡力巴結,也覺得和楊秀峰說得攏。當即就應承了楊秀峰跟著他做一段時間工作,至於今後怎麼著,楊秀峰會不會有什麼發展,那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事情很順利地說好,楊秀峰順口說“市長,三年前我心裏就有一個心願,那次是在電視新聞裏第一次見到市長,我深深地為市長儒雅的氣質所折服,當時就覺得像市長這種修養已經滲透到氣質裏,背後文化素養上一定下了極大的功夫,就想著要是有一天能當麵請教或拜市長為師,那該多好。沒有想今天之後就能隨時向市長請教了,可我心裏卻想拜市長為師。市長肯不肯收我這不成器的人?”

嚴文聯就笑嗬嗬地不直接答應也不否決,低頭喝著茶回避楊秀峰的話。

嚴文聯對古文化是有些偏好,看來幾本書自以為有了些理解,平時賣弄幾句,總比圈子裏把精神都放到權力經營的人,能多說出幾句古人的句子來。

圈子裏的人對他也就有些敬重,讓嚴文聯更覺得肚裏很有些體會與感想,想著等退休靜下來可著書立說,成一家之言,貽害後人。

如今,楊秀峰當麵說要向他求教,嚴文聯哪會瞧得起楊秀峰這沒有什麼基礎的人?何況,真正能像他那樣坐下來看基本書的人又會有幾個?嚴文聯知道楊秀峰隻是在說些場麵上的話,但心裏也隱隱期待楊秀峰真的像口中說的那樣,要是擁有一個弟子,自己的成就不更有說服力?自己一直都堅持也就真正得到認可。

嚴文聯借著喝茶把複雜的心思掩飾下來,楊秀峰也心中盤算,要是能在短時間裏得到嚴文聯的認可,才能站住腳,進行下一步發展。三人又說了一陣,主要是楊秀峰與嚴文聯的溝通。

從會所裏出來後,楊秀峰對柳市的認識又加深了一層,對滕兆海的感知不再像原來那般高深神秘。

回到家裏,廖昌海還沒有休息,楊秀峰走進廖昌海的書房,廖昌海不知道楊秀峰是為了那副局長職位還是出了什麼事。坐下後,楊秀峰才說自己想要到柳市市政府的政府辦去,問廖昌海的看法。

“市府辦?當秘書?”廖昌海從沒有聽楊秀峰提過,隻知道楊秀峰最近總與滕兆海等人混在一起,現在卻突然說要調離教育係統。

教育係統的人,隻要稍微有些門路的人都想離開教育係統,到行政部門去發展。楊秀峰才三十歲,已經是正科級的級別,要是能到行政部門又有人提攜,前途就不可預知了。

“先借調一段,大概半年後確定是不是有職位。”楊秀峰說,卻沒有說這些話是錢維揚副市長說的,他也不想把這些內幕關係透露出來。

“跟著副市長還是隻是在市府辦裏幫忙?”廖昌海想盡量知道些內情,好給楊秀峰判斷。

“跟著嚴文聯副市長,不完全算他秘書。”

“很好,到市府辦半年後業務熟悉了,再選擇怎麼樣發展。市局這邊我先給你穩住。”廖昌海立即找出進退自如的最佳辦法。

第二天,楊秀峰單獨到嚴文聯家裏去,給嚴文聯進行拜師,拜師當然隻是借口。嚴文聯雖向往古人的品質人格,但沒有脫俗,生活往來都是基本要素,對楊秀峰的拜師禮當然要笑納。

楊秀峰第一次動用廖昌海給的那活動儲備金,心裏雖知道這是必然的投入,卻擔心這這樣投入會後繼無力。

三天後,楊秀峰拿到了借調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