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嘴上說過下次請朵朵和叔叔吃烤肉,可能她半個月的薪水也不夠請朵朵和歐陽超吃一次烤肉。身著傳統朝鮮服裝的迎賓站在店前,店裏的各種美食和新鮮果汁更是令三人大快朵頤。吃著烤肉,喝著果汁,緩緩用開玩笑的口氣說:超哥,你有時間和金錢請我和朵朵吃烤肉,不如去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吃,快點把你這單身問題解決了。歐陽超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吃過飯?再說了,我花點小錢請你和朵朵吃飯,你才會更賣力地為我工作,這叫收買人心,你懂不懂?歐陽超夾了一塊烤好的魷魚片在朵朵碗裏。緩緩訕訕地笑:喲,算我自作多情。
吃過飯,歐陽超問:還要不要到哪裏去消遣消遣?緩緩說:我要回去了,朵朵明天還要上學,吃得也太飽了。車子直接把緩緩和朵朵送到樓下。
歐陽超來花店來得勤了,原來是一個星期來花店一兩次,現在幾乎每天都來花店。大多數時候是在緩緩上班的時候來,或在那張小藤椅上坐一會,和緩緩東扯西拉地聊兩句,有客人或是緩緩很忙時,他就靜靜地坐會,有時,他會帶一包鬆子或是芒果幹來,說些無關緊要的話。緩緩知道他還是一家藥廠的股東。他是一個有產業的人,他不必像一些人營營苟苟地為生計上班幹活,他可以東晃晃西逛逛。一日,歐陽超來店裏,遞給緩緩一個精美的金色絲絨盒子。緩緩拿著盒子,說:這是什麼?歐陽超往小藤椅上一坐,說:你打開看看。緩緩打開,原來是一款水波紋的鉑金項鏈。緩緩說:挺好看的。歐陽超道:沒衣服穿了,我昨兒去商場買衣服,碰到飾品櫃台上做活動,看到這款項鏈好看,價錢也劃算,就買了,送你好了。歐陽超說得輕描淡寫,說得不當一回事兒,就像送一包鬆子或是一包芒果幹。緩緩仔細看那項鏈的品相與材質,一會兒,她把金絲絨盒子放在工作台上,笑笑說:這樣貴重的東西我可不能收。歐陽超說:不貴,值不了幾個錢。緩緩對珠寶手飾雖然沒研究,便看那項鏈的色澤品相,肯定不會像歐陽超說的值不了幾個錢。一直以來,她都在接受他的饋贈,他請她吃飯,吃鬆子,芒果幹,喝奶茶......她把這些看成這是有錢人花錢的方法,錢多了總得花出去,不像窮人一個錢想扳成兩半花,或者她把他的那些小恩小惠看成是他收買人心或是一種交際方式,但太貴重的東西,她不會接受。她堅信,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緩緩開玩笑說:超哥,這樣貴重的禮物你應該去送給年輕漂亮的單身姑娘,送給我有什麼用?超哥說:把人說得賃勢利,虧你還叫我一聲哥,我送件小禮物你又怎麼了?你再推辭就不像我妹子了。緩緩想:硬是還給他,他一定不會收回去,還會讓他覺得挫了他麵子。緩緩說:這樣,項鏈先寄存在我這,哪天你有了鍾意的姑娘,我再借花獻佛,還給我省了一筆人情錢。歐陽超說:嘖嘖嘖,瞧你們這些娘們的心思。
菲菲要辭工了。菲菲在接了當月工資的第二天提出來的。緩緩想,剛剛相處熟了,又要換人。緩緩對菲菲說:做得好好的,怎麼就想辭工了呢?菲菲順手拿了桶裏一支粉色的玫瑰,看著玫瑰,說:這女孩子便像是這花兒,過了保鮮期就走了氣,不成樣子了。這個店麵就這麼點兒,接觸的人客也就這些,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可不願把青春消耗在這裏。不會有哪個年輕女孩子能在這種小地方呆長久,也隻有像你們這種已婚婦女,才能靜下心來呆在這個小店子裏。我打算和男朋友去上海發展。緩緩聽得心裏怪不是滋味,臉上卻依然保持著那種微微的笑容。菲菲說的話雖然有點不中聽,但說的卻是實話,像她這樣的留守婦女就像那走了氣的鮮花,沒了形象,就要進入凋謝期了,還有什麼夢想與發展,老實呆著吧,更別說還有小孩家庭的負累。
菲菲走了,美麗而輕靈。年輕女孩子更有著資本去追求精彩刺激的生活,而緩緩的人生至此定局。地板上有些印跡,緩緩拿了拖把仔細地拖地。一片花葉無聲無息地掉落在地上,寧靜而美麗。
菲菲辭工了,歐陽超對緩緩說:緩緩,店裏的事務全權交你處理,你看著給招個店員吧。掃聘廣告貼出去了,和其它銷售行業的招聘廣告一樣,都寫著形象好,氣質佳,能吃苦,有親和力,但緩緩沒有設年齡限製。不像有的店麵非十八到二十五周歲的不錄取。女人真是悲哀,就有那幾年的好光景,錯過了那幾年的好光景生存都難。一時半會卻也難得找到合適的店員?找不到合適的店員但不可能關門不做生意,於是,緩緩原來上半天班的,現在就得上全天班,早上送朵朵上學後,直到下班打佯才接朵朵回家,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超哥說就要她這樣踏實的經理人了。
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緩緩坐在工作台邊打個盹,迷蒙之際,隔著玻璃門窗看到一個時髦的女子在門外台階上抬頭看門楣上的字,闊大的墨鏡遮了大半個臉,但那身形那墨鏡以外的五官,緩緩認定那時髦女子是紅霞。緩緩心裏有絲故人久別重逢的喜悅,紅霞取下墨鏡,臉上漾著一絲平靜的微笑,看著緩緩。紅霞說:事先沒告訴你要來看你,不覺得冒味吧?緩緩握住紅霞的手,說:紅霞姐,我早就想去看你了,就是沒時間。你這會子來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緩緩牽了紅霞的手往店裏走,她似有滿腔的話要對她說。緩緩把她在這個小店裏能找出的最好的玫瑰花茶泡了一壺,緩緩還要出去買些糕點來,紅霞在花店裏遊走了一圈,說:緩緩,別忙活了,我也不吃什麼糕點,我們坐下來說說話。紅霞在角落的那張藤椅上坐下,左手邊是花架子的一頭,花架子上擺著各種盆栽花,右手邊是一隻水桶,桶裏養了幾隻賣剩的玫瑰。紅霞把鼻子湊上去聞玫瑰的香味,熏熏然似陶醉一般,說:對女人來說,在花店上班真是個浪漫的工作,聞著花香,賞著鮮花,一天就過去了。緩緩把冒著熱氣的茶遞給紅霞,說:還不是一樣為著生活,為著掙錢,如果花賣不出去,老板掙不到錢,浪漫也不能飽肚子。紅霞揮揮手,說:俗氣!緩緩,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缺少浪漫情懷。紅霞一邊喝著芳香的花茶,一邊打量著鏡牆上的自己,不時拿塗了紅色蔻丹的指甲剔一下修得很精致的眉毛。緩緩想,不浪漫就不浪漫吧,反正她這半輩子都是在為衣食為安全生計在掙紮,或許有過些許的浪漫,她早就不記得了。緩緩看著紅霞,說:紅霞姐,你今天休息呀?紅霞說:哦,我已經不在黃金海岸上班了。你不在黃金海岸上班了?緩緩不掩飾自已的驚訝,她知道她和老公離婚了,住在父母家,對於沒有經濟來源的女子來說,工作有多麼重要。紅霞歡喜地說:我辭工了,我拿到了一級營養師資格證,馬上要到外省一所培訓機構任講師。在去那裏上班之前,我來看看你。緩緩被這個消息驚呆,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她真心為她的朋友高興,她又一次走上來,拉著好友的手,說:太好了,看來付出終歸會有回報。隻是你去了外地,我就難得見到你了。紅霞說:傻子,現在又不是古時候,要見個麵還不容易?唉,我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你別惹得我眼淚出來了,要是外麵人看著,還以為我們倆是同性戀呢。緩緩忙擦了擦眼睛笑著說,我真的為你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