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燁的腳步,還是走到這個小鋪子麵前來了,他的臉色煞白,就算身著華服,也無法讓他看來神清氣爽。
方才,他剛剛從下屬的耳畔,得知零星的可疑之處。
當時太子禦祈澤跟六皇子禦塬澈,是最被看重的人選,但最終禦祈澤失去了東宮之位,禦塬澈脫穎而出。
那是十幾年前的一場皇權爭奪戰。
原本站在禦祈澤身邊的好幾位臣子,不是隱退,就是默默無聞。而一心支持禦祈澤,一直到最後的人,是宮宏遠。
不用想,他也猜得出,到底是誰在背後指使這一切。除掉自己前進路上的阻礙,掃除一塊塊頑固的石頭,哪怕用嘴殘忍的方法,也一定要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他從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間開始,就已經不是自己了。
一幕幕,都在眼前一閃而逝。
他氣,他恨,他不甘心——他指責她不想爭。她怎麼能爭?!把他當成是昔日的情人,從小到大熟悉的那位“七爺”,還是……仇人之子?
光是看著他,光是跟他同桌一席,光是跟他一道咽下一日三餐,光是跟他一起同床共枕……就足夠要了她的命!
否則,她何必那麼迫不及待地想要忘記一切?!恨不得灌醉自己,不再忍受命運的擺布!
她說她受不了。
她怎麼受得了?可她以為她受不了的,是他。其實不然。
加注在他身上的那些痛,一點一滴,轉嫁到他的身上來,哪怕他常年練武的身軀堅硬如山,他亦覺得好疼,覺得好痛……
他很錯愕,也很吃驚,深究了原由之後,他很害怕,怕的不是她會因此而覺得他可怕,畢竟那麼久的相處,讓他不至於變成仇恨幻化出來的惡魔。他恐懼之處在於,知道她仇視他的理由,牽扯到她父親的死亡,一條他永遠無法彌補的性命,她若為此一輩子不原諒他,他又能怨誰呢?他深思了許久,摒除一些雜亂幹擾,似乎捉到某個頭緒,不過純屬臆測,他需要她給予進一步的解答。她若是當真想要他也在仇恨中沉淪,若是想報複他,她盡可挑一些其他的法子。她卻隻是深藏著這個理由,遠赴大漠,躲在他找不到看不到的角落。
會不會……她還喜歡他?會不會,她隻是不忍真相再傷著他?
若是這樣,他除了震驚之外,竟然還覺得能夠在陰霾中看到最後一絲希望。
誰讓她一個人,默默忍受這些的?誰讓她一個人,全部埋葬這些的?誰讓她一個人,試圖抵抗殘酷的命運的?
他沒有給過她這些權利。
她在平日裏再怎麼有主見也好,再怎麼擅作主張也罷,這次,他不能縱容她。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過他們一道死在某一個纏綿悱惻的深夜,至少他們那一刻赤誠相見,肌膚相親,他能將她埋入自己的最深處,而她胸前的那道傷疤,也不是冰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