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是為了他好——他不領情,甚至不肯認她這個生母,是她下的藥太重了嗎?!他似乎更恨更厭惡她。皇家的男人,哪個不是多情種子?偏偏他,認了死理。
若她不曾嫁入皇家,她又何必犧牲其中一個兒子?他們來到這個世上隻有先後之分,她對他們的感情哪裏有輕重之分?當初她負累懷著兩個孩子,還要應付後宮的你爭我鬥,頗為疲倦,生產下來,足足一個月不能下床。大局為重,她當時已經是四妃之一,先帝對她越來越倚重,眼看著隨著子嗣的降臨,她能走上那條夢寐以求的路,難道要她看著慘劇在自己麵前發生才後悔莫及嗎?他可以不理解,可以不諒解,但卻不該恨她呀!
門戶之見,自古有之。她想找一個更加匹配他身份榮耀的女人,當自己的兒媳婦,難道就這樣可恨嗎?!
她為了兒子的子嗣而派人在雞湯中下藥,不就是為了讓韶靈早些懷有孩子,她都不在乎生下孫兒的女人是誰了,難道就這麼可恨嗎?!
她為了除掉一個背叛自己兒子的寡廉鮮恥的放浪女人而逼她喝下藥湯,以除後患,免得她生下偷情不貞的野種,難道就這麼可恨嗎?!
“娘娘,起風了,我們回去吧。”玉瑾姑姑伸手將掛在手臂的金色披風披上張太後的背後,神色溫和,輕輕地說。
“他既然忘不了那個女人,也隻能這樣了……”張太後似乎不曾聽到玉瑾姑姑的話,淡淡地苦笑,無聲地歎了口氣,話鋒一轉,眉眼之間恢複了往日的堅定。“哀家不能看著他消沉度日,這世上的女人何其之多?哀家不信他就偏偏認定一個人。”
玉瑾姑姑聞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中卻又浮現幾分沉重。
“給她找個性子脾氣跟她很像的宗室女子,你嚴格篩選之後,再帶到哀家麵前來看看。”張太後丟下這一句,眼底幽暗,詭譎深遠。
五日之後。
宣武門外的紅色馬車上,娉婷步下一位年紀很輕的姑娘,約莫十五六歲,花顏上稚氣未脫,但仍淡淡撲上胭脂水粉,多此一舉地破壞掉豆蔻姑娘與生俱來的青春氣息。她衣著寶藍色宮裝,繁複漂亮,遠遠便能看見袖口襟緣皆以金絲細線縫綴,再綴滿珍珠瑪瑙,隨她身形款擺熠熠生亮,煞是好看。
“抬起頭來,給哀家瞧瞧。”張太後倚坐在軟榻上,焚香爐中徐徐升騰起一絲一縷的白煙,她剛剛小憩醒來,眼眸之內還殘餘著淡淡的魅。
跪在殿堂下的女子,抬起了螓首,噙著笑容,望向不遠處的太後娘娘。
“你就是陸寶春?”張太後的眼底劃過一抹及其複雜的情緒,她稍稍坐正了身子,從玉瑾姑姑的手中接過一盞涼茶,卻遲遲不碰茶水,目光盡數落在女子的身上。
“太後娘娘一定不記得寶春了。”女子展唇一笑,笑容明朗,臉上找不到一絲畏懼和怯生。
“你小時候跟著秋水公主進宮,還是個娃娃呢,如今都是個大姑娘了。”張太後臉上的笑意更深,更顯慈祥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