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無法忍耐,今晚一定要讓她說出心事。
再多一日,他也忍受不了。
隻是,他依舊沒有順遂。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韶光出現在他的門前,低聲說姐姐去了他那兒,問他能不能讓姐姐別過來了,就在那邊睡一晚,免得吵醒了她。慕容燁一言不發,前去韶光的屋子,推門而入,他才看到了韶靈,她斜著身子依靠在軟榻上,光是看看睡得姿勢,也覺得她很難睡踏實。韶光給她蓋了一條薄被,輕輕地說,眼底少了過去的抗拒和憤怒。“我隻是告訴七爺你一聲,姐姐看起來很累,就別帶走她了。”
“她跟你說什麼了麼?”慕容燁的俊臉上喜怒不變,眉頭緊蹙,神色很淡,壓低嗓音問了句。
韶光搖了搖頭,一臉茫然。“問了我最近學的功課,看的書籍,其他的沒說。隻是說了一會兒的話,姐姐就睡著了——”
慕容燁並不懷疑韶光,他本就是個單純的男孩,既然生出勇氣來跟自己交代韶靈的下落,就不該隱瞞韶靈的心事。
“就讓她睡在你這裏,明早再說。”慕容燁最終沒有把她抱回屋子去,不想讓她醒來,醒來的話,她在他的身邊,也很難再睡著了。他丟下這一句,隨即拂袖而去。
韶靈暗暗轉過身子,緊閉的雙眼,長睫輕輕顫了顫,薄被之下的雙手一片寒涼。
韶光隻以為她當真睡著了,吹熄了桌上的燭火,爬上床去安睡。
屋子裏,黑暗的什麼都看不到。
直到半夜過後,她才昏昏沉沉累極了睡過去。在仁壽宮聽到的那些話,每天無時不刻在她耳畔響起,她即便想對著心裏的那個聲音大喊一聲“閉嘴!別再說了!”那些殘忍的冰冷的話,還是一如既往在往她心頭上割下,一道,一道……
她每一日都在忍耐,她佯裝無事發生,她佯裝自己可以跟慕容燁跟往日一樣說笑,相處,甚至,說服自己能夠在他的胸懷中,臂膀下安睡。
但事實並非如此。
她隻是自欺欺人。
她在慕容燁的身畔,每一晚都會夢到在曆山腳下的那個噩夢,每一個晚上,都是一模一樣的噩夢!
清晨,她醒來了,告別還在沉睡的韶光,獨自一人走在庭院之中。她像是在昨夜灌下了一整缸的烈酒,如今人雖然能夠走動,但是酒意沉重,她悄無聲息卻又混混沌沌地走到他們的屋子前。
慕容燁說過,她是上蒼送給他的禮物——但對她而言,上蒼未免太殘忍,他把她送到了仇人的兒子身邊麼!過往的一切越是寵溺溫暖,如今的一切,就越是嚴酷揪心。
她進一步,又退了兩步,左右徘徊,踉踉蹌蹌。
慕容燁的身邊,她的位置何在?!
這一扇門,不是銅牆鐵壁,卻勝過銅牆鐵壁,竟似萬重山,她神情恍惚,隻知道自己無法逾越。
她可以不在乎很多事,甚至沒有名分也好,隻要慕容燁的一心一意,她也覺得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