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粉唇輕啟,麵色死白,大半日說不出一個字,發不出任何聲音。
十年前她伸手到宮琉璃的衣領內,正是碰到冰雪一樣的冷意,這種相似的感覺……叫她終生難忘。
那一夜,也是如此的死寂。
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音——雪花落在宮琉璃的身上,久久不化,她明明是俯臥在水麵上,明明已經是一具冰塊一樣的死屍,為何自己還是覺得,那時候宮琉璃睜開眼,在看自己?!
過去的一幕,時隔十年,依舊令他不寒而栗。
不過,展綾羅早已安慰她,讓法師將那個滿心怨恨的小鬼壓在十八層地獄,再也無法來人間作亂,甚至,永遠無法去投胎,永不超生。
如今她身在佛門淨地,難道還怕這些遙遠的往事嗎?!
她不能坐以待斃,雖然韶靈離開侯爺已經有半年了,可即便沒了韶靈,她跟風蘭息依舊沒有任何進展。
季茵茵一夜未睡,她本不通筆墨,進了侯府之後,知曉風蘭息博學多才,她才特意去學了最淺顯的詩詞歌賦,耗費精力寫下了一封三頁長的信,對風蘭息傾盡思念……他既然是儒雅君子,她便唯有同樣用文雅的法子,去迎合他。
她還沒有徹底輸掉,怎麼能放棄好不容易得到的位置?!展綾羅被老夫人勸著離開侯府,她雖然少了一個最親近的幫手,但無疑也不必再為貪婪虛榮的母親收拾一筆筆的爛攤子,這麼算來,老夫人的舉動,也頗合自己的心意。
展綾羅一走,至少也無人會露出破綻,不會再有任何人,懷疑自己的身份。
隻要她對老夫人惟命是從,聽從老夫人的管教,相信侯府絕不會徹底推翻這樁婚事。當年她從展綾羅身旁聽聞,宮太傅曾經說過一回,等回到葦莊,便要等女兒長大之後,將琉璃嫁到阜城去,享天倫之樂。老侯爺跟宮太傅是故交,感情甚深,老夫人是大家閨秀,怎麼可能違背已故丈夫的心願?!季茵茵這般想著,唇畔又有了莫名深沉的笑意,在信上寫下“琉璃”兩字,擱下筆來,久久凝視著手邊的信,沉默不語。
侯府。
“永福,明日將我給宋將軍寫的信,差人送去京城將軍府,別忘了。”
風蘭息一襲白袍,衣帶不解,坐在書桌前,臉色沉靜,翻閱手下的冊子,頭也不抬。墨黑頭發上的玉冠,在燭光之下閃耀著淡淡的幽光,聽到門邊的動靜,他丟下一句話。
今年過了年關,要他處理的事務,比往年更多,但卻不可否認,忙碌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才有功夫不再去想別的事。
管家永福擰著眉頭,一臉關切,主子原本就清瘦,如今看來,整個人都極為憔悴,每天晚上過了三更才歇息,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
他低聲勸道,將手中的紅色漆盤端到風蘭息的書案上。“侯爺,您瘦了一圈了,這碗雞湯粥是小的讓廚娘熬得,趁熱喝吧。”
“放著吧。”風蘭息淡淡一笑,話這麼說,但又隨手取了一本文書看。
“小的這兩日查到一件事,不知該說不該說。”永福遲疑了許久,等到桌上的粥不再冒白氣,才下了決心開口。
“是我讓你查的她的下落?”風蘭息眼神一黯,驀地抬起臉來,直直望向躊躇不已的永福,心中突地一跳,無法明白那些複雜而猖狂的情緒,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