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層,伊米爾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因為船最下層一般都會儲存大量的食、水,當然這麼久了這些已經不能食用了,但酒就不一樣。
在這樣低溫的低下洞穴中,葡萄酒在木桶中保存得很好,惹得伊米爾直接就著木桶喝了一大口,舌尖淡淡犯麻,從嘴角溢出的赤紅色酒水順著皮膚往下滑,她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巴的周圍,眼睛慵懶得眯了起來,感覺之前的辛苦根本不算什麼。
但她並沒有把酒運到上麵的想法,船底的氣溫最低儲存酒也正合適,所以她喝了一些感覺力氣恢複之後,就回了第二層將各種種族遺留下來的東西帶回了第一層她落腳的地方。
然後來到了夾板上,扶著有些不穩的濕滑的欄杆向下望了一眼,想著該做最重要的事了——檢查龍骨。
透明的四翼如同一幅徐徐展開的畫卷,伊米爾定了一下心神,深吸一口氣,腳尖一點,飛出了欄杆直直向下墜去。
這過程中伊米爾一直閉著眼,如同每一次在樹根之間尋找艾布特長老一般,她早已對環境的感應到了一種敏感的地步,當鞋底快要點到平靜的血水時,身後的翅膀驟然快速扇動起來,變動的氣流帶動水麵劃開一道道淩亂的水波。
浮於血水之上的伊米爾小心控製著翅膀的頻率,慢慢靠近船的底部,雖然龍骨很大一部分被血水所遮擋,但超凡的視力還是讓她看得很清晰,龍骨大體上完好,那用這艘船出海問題應該不大了。
為了以防萬一,伊米爾還圍著船轉了好幾圈,全部細細看了一遍,並沒有發現破損,內心緊繃著的弦也微微鬆了一些。
回到夾板上,收回翅膀,伊米爾反手揉了揉酸疼的背,突然愣了一下,好像哪裏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大概是還沒有習慣現在的男性身體吧,她這麼有些恍惚想到。
皺著眉進入了船長室,那個令她無比興奮的法陣正在原地靜靜等待著她,這一下就轉移了精靈的注意力。
到了最關鍵的一步了,能不能離開這座島,航行在“奧丁之眼”這片海上就看它了。
她將雙手都按在魔法陣的正中央,閉著眼睛集中精力將身體內的魔法力輸了過去,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仿佛不可衡量的能量變得有形體了一般,從體內以液體的形式緩緩流動彙聚到手下······
暗銀色的線條被一根根快速點亮,以往看不到的景色在她睜開雙眼的刹那倒映在黑白分明的眼中——被點亮的銀色法陣上浮動著許多看不懂的圖、文,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上麵跳著奇妙的舞蹈,伊米爾有些癡了。
以前因為法陣運轉時都會發出刺痛眼眸的亮光,讓人不得不避其鋒芒,如今卻是因為黑影賦予的特殊視力將一切盡納入眼。
但,她是不是太過於依賴這雙眼睛了。
一個微妙的念頭從心間劃過,又悄無聲息隱了下去。
終於,一整個七芒星被全部點亮的那一瞬間,一道強烈的、貪婪的吸力將伊米爾附在法陣上的雙手緊緊纏住,精靈神色一慌,很快又鎮定了下來,忍著蝕骨的痛苦——體內的所有魔法力被一齊抽空!
伊米爾額間浮起肉眼可見的青經,垂著的手臂不自然顫抖,腦海裏驟然一空,似乎有一個平靜無波的不似活物的聲音在說······
“選哪裏?”
下意識的,她想到了一開始進入島時看見的那片海。
一陣白光包裹住了一切,耳邊都是轟鳴聲,還有點反胃。
再次睜眼,一道溫暖的陽光打在了她的臉上,像是每一個輾轉難眠的雨夜裏,艾布特長老寬大的手掌輕輕拍著她的後背,鼻尖埋在長老的白色長袍裏,輕輕地呼吸,有著陽光的味道,不知不覺睡意就會湧上上來。
久違的安心感浮出了心之海。
伊米爾隻是有些僵硬得推開木門,陽光湧進來的那一條縫隙,讓她呼吸都變得輕微了一些,仿佛怕驚到這些“小精靈”。
十八年以來,伊米爾從未感到陽光的珍貴。以往的她生活在精靈島上,天氣好時就出去冒險,天氣不好就做一個“晴天娃娃”掛在生命之樹樹枝上,然後被艾布特爺爺拿下來還給她,微笑著搖搖頭。
那時的她鼓著腮幫子,像隻傻乎乎的金魚。那時對陽光的渴望也隻是一個轉瞬間的憂愁而已。
哪像現在,眼中酸澀。
少年不識愁滋味,伊米爾看著屋外白鳥低低飛過海麵,陽光將一切都照亮,長久以來被霧島封印的嗅覺也恢複了,海水的鹹氣,魚的腥氣,一切的一切都美好到令她落淚。
她望向遠處一團朦朧的霧氣,那下麵是困了她三天的孤島,是給她下了“同化”的黑影······
“再見。”輕輕的近乎呢喃的聲音從唇間散入到海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