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涁河沿岸受災州縣大多是太子的勢力範圍,太子一派一向是處心積慮要除去他的。他此去涁河一帶,實在是凶險萬分。
是以此趟差事,一旦辦得不漂亮,輕則失去民心和隨臣,於奪嫡愈艱難;重則命喪異鄉。
他痛心失笑,同樣都是皇帝的兒子,父皇卻是欲以他竹謙益的熱血為竹潛光鋪就登帝之路。這是何其不公平之事!上天待他何其涼薄!
這一日,他痛得心都在發顫。
原以為早已不會再流血的心,又一次血流成河。可他唯一能做的,依然隻有隱忍、隱忍、再隱忍。隱忍了這麼多年,他早就駕輕就熟,隻需淡泊一笑,便任誰也無法探知他的心思了。可不管怎樣隱忍,終究不能自欺欺人,心會痛,那種痛,是不能假裝它不存在它就真的不存在的。
孤獨的忍受疼痛,多少年了,一直如此。世上對他好的人,屈指可數,自從皇祖父和秦母妃病逝後,對他好的人越來越少。而疼惜他的人,從此沒有了。那些所謂愛他至深的女人們,隻看到他俊逸淡泊的表相,明裏暗裏的權勢,她們看到的隻有他想讓人看到的那些風光東西而已。
沒有人看到他的內心,心疼他。
直到慕容植語說出那樣一句話,一句字字烙印進他心裏的話。
她當時的語氣有些艱澀,“這是個又苦又難的差事呢。”她不忍目睹他的表情,想了想接道,“夫君能帶我去麼?我是大夫,該是會有些助益的。”
他的眼神驀然一亮,仿佛整個生命都要重新點亮了一般。慕容植語的話是他渴盼了許久卻姍姍來遲的疼惜。她心疼他,願意與他一同擔待,同甘共苦,讓他的心從此不再形單影隻。他覺得這是他前半生聽過的最動聽的一句話。
可短暫思量過後,他眸中的光亮旋即又暗淡下去,也許是失去了太久的東西驟然回到手上,總讓人不肯輕易相信這是真的。他怕她的話隻是一句客套,於是他試探著說:“丫頭,太辛苦了。外頭比不了王府……”
“我不怕的,隻要有夫君在,去哪兒,我都不覺辛苦。”
慕容植語的語氣是那般堅定和誠摯。
他感受到了,所以那一刻,他是真的被感動了。
“丫頭!”他猛得抱緊她道,“得妻如你,夫複何求?”
是啊,得妻如她,夫複何求?一個能讀懂他內心的女人,慕容植語是他僅見之人。
心中忽而悸動起來,蔓延百骸,似有一朵美妙絕倫的花,徐緩綻放開來。
她是那麼多說愛他的女人中,唯一看到了他的心、疼惜他的心的女人。所以第二日離開帝都奔赴涁河地域時,對她提出的禁忌之問,他選擇了坦白,而她,亦然。
她問:“倘若,倘若可以的話,乾坤殿中那把紫玉九龍椅,夫君想坐嗎?”
他沒直接回答,含笑隱喻道,“丫頭願坐紫金九鳳椅麼?”
他坦白了。
她會意了。
“丫頭鄙視有權欲的人?”他淡定問道。
她回答:“不會,世上人人都有欲念,或權欲,或財欲,或****。既是如此,誰又有資格去鄙視別人的欲念呢?”
她又說道:“夫君若想坐那把椅子,我定會全力助你。夫君若不願,我亦會永遠陪著你。”
得此一諾,他承認,他為她動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