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個膽敢違背他的旨意,私自給寧毓兒下熏香毒又被慕容植語察覺的毒門二小姐沈素琴,是斷然不能留了。
馬車之上,他麵上雲淡風輕,手藏於闊袖中,卻已是緊緊握成了拳,心潮跌宕起伏得厲害。尋思著,除了沈素琴,該死的還有老七,竹潛光。
一炷香之前在寧右相府所見那一幕,他麵上雖然什麼也沒說,心裏卻已波濤翻滾。老七故意使絆,抱得慕容植語滿懷不容她掙脫,無非是要讓他難堪。那一瞬,看到慕容植語在老七懷中,他真真是莫可名狀的憤怒。
然,轉眸,心思陡轉,他又為自己竟因慕容植語而生出那樣的憤怒惱怒自己。
所以他一路麵無表情,淡泊不言。
慕容植語不住的陪笑道歉。良久之後,他才緩緩呼出口氣笑道,“丫頭,不用道歉,我信得過你。”這話是真心的,他信不過她和墨陽世子祈千度,但信得過她和老七。他清楚,慕容植語不在乎老七,至少現在還不在乎他。
“你不生氣了?”她質疑。竹謙益曉得她的心思,她希望他能生氣,因為那樣表明他看重她。
他撫上慕容植語的臉龐,燃起眼底的暖火道,“丫頭,我不會生你的氣。”
“無論我做了什麼,你都不生氣麼?”
他點點頭,“隻要不觸犯我的底線,無論你做什麼,我都可以不生氣。”
這不是真心話,他心底悵然一笑,他其實希望自己可以不生氣,無論她做了什麼。那樣就代表他並不重視和在乎她,但事實上,他已經做不到了,做不到不生氣。
“那你什麼時候會生氣?”慕容植語撒嬌嗲道,“你就生氣一次讓我看看嘛。”她順勢偎向他,賴在他的懷裏小貓一般的磨蹭。這是她的與眾不同之處,她會像個未長大的女孩般恰到好處的調皮和撒嬌,聰明的她懂得怎樣博他一笑。
他朗笑道,“你再磨蹭,我可就要生氣了。”心底早已是柔軟了一片。
每每在這個時候,他相信聰明的女人可以改變男人的心情。即使他依舊不相信真愛這回事,不相信自己也會遭遇愛情。
他一直堅信,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擾亂他平靜的心湖。因為湖裏沒有水,隻是冰,縱使有心起浪,卻又如何會有浪?而他的心,簡直就是一片貧瘠的荒原,連雜草都難以生長,遑論花一樣嬌嫩的女人?
是以,他也不明白榮沐對宜淩的癡情,“不就是個女人?她隻是姿色略好些罷了。”
榮沐回道:“您從未對女人動過心,自是無法體會愛一個人是何感覺。”
“會有何感覺?”
“酸甜苦辣百味驟生。”
竹謙益拂袖轉身,淡笑,“隻怕我此生終了都無法嚐到此等百味了。”
榮沐笑得嫵媚,“這可未見得,您自詡心是荒原一片,寸草不生,卻不知有些種子最是能在貧瘠之地生根發芽,想拔都拔不掉。到那時,未見得您的用情不會比屬下更癡百倍。倘若您不願被屬下言中,可千萬要管好自己的心。”
榮沐的話,言猶在耳。但他的心,似乎真有些管不住了。
一日日,慕容植語似世上最執著的鑿冰人,一點點敲碎他心湖裏的萬頃厚冰,將一絲絲暖流注入。
直到那一日上朝,皇上終於決定有所動作了。
涁河出現百年未遇的大水,衝毀了堤壩,受災州縣達到數十個。皇上將災後重建撫民的重擔交給了他。咋看上去,是天恩浩蕩,對他極為重用。事實上,卻是皇上在為老七清除繼承大統的障礙。受災之地有數十個州縣,皇上卻以朝廷正在西南用兵國庫吃緊為由隻撥了區區三百萬兩紋銀的賑災款。僧多粥少,災民又都是流離失所之人,一無所有的人最易行極端之舉,撫民之舉稍有偏頗,後果都是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