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帶來這樣的驚喜。“極致”的佟蝶也無法給人平凡真實的驚喜。
慕容植語累了。她在我麵前,滿不在乎的癱坐到地上,絕無扭捏造作的照著渾黃的河水梳妝。
我冷哼了聲,不希望她總這麼忽視我的存在。
風帶來了殺氣,我起身,知道自己被那人出賣了。
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而我也早有準備。
他們衝出來,攻上來……
我將慕容植語圈在身旁,奮力拚殺。那時候,我告訴自己,她不能死,即便受傷也不行。我想留住這麼一個普通又特別的女人。或許隻有她活著,我才願相信,這世上真的有一種感覺,叫“家”。
我是殺手。
殺手修習的是各種殺人的技藝,我沒試過保護一個人,從來也沒試過。第一次嚐試保護一個人就受了一劍。我不敢戀戰,殺出包圍奔向早早準備好的烏篷小船。殺手行動之前,一定要做好逃命的準備,我一直有這個好習慣,早在夜探慕容植語的閨房之前就安排好了逃命路線。
我清楚,憑著竹謙益在江湖中的能耐,他很快會知道抓走慕容植語的人是我,他會很快追來。拜仙教裏每個毒人身上所種之毒都不一樣。蕭重天身上種了毒相“血裏笑”,而我身上種著“千裏追魂”。千裏追魂讓我發出的毒障帶有獨特的腐敗氣息。
拜仙教裏的長老們有法子辨別出不同毒人的氣息。
……烏篷船被我劃到了河中心,身上傷口發痛,讓我單腿跪了下去。我恫嚇慕容植語,“就算我受了傷,要殺你也是易如反掌,別跟我耍心機。”
她卷著身體,遠離了我幾寸,她說她是大夫,她想幫我。我知道,她說那句話,是出自真心。但我不習慣接受幫助。
她陷入了沉思。
我猜不出她在想什麼,我不喜歡這種猜不出的感覺,所以我打破了沉靜。
我讓她為我唱歌。她唱的曲子很怪,第一支讓我聽了心生憤怒,那種笑傲江湖的逍遙意味,對我像是諷刺。第二支,我也不喜歡,卻不得不承認,那種陰鬱的感覺很適合我。
“誰能告訴我,你在何處等候。誰能明白我,昨夜到今夜的疑惑。日出又日落,也是一種寂寞。我仍站在這路口,看紅塵滾滾而過。誰能告訴我,你留下的是什麼……”
她在唱,我在問,她留下的又是什麼?
可惜,我和她不是同一種人,否則我會不顧一切將她留下。如果我死,也一定帶她共赴黃泉。
她說道,“何謂同一種人?同為好人,或同為壞人,就叫同一種人麼?這世上哪有純粹的好人,或絕對的壞人?是好是壞全看評說之人的立場罷了。別人眼中的魔頭,大惡人,興許在某些人眼裏又是好人呢。再說了,好人也會有歹念,壞人不見得不會做好事。”
她有這樣與眾不同的見識,我很驚訝,隻覺上天憐憫,給了我一個難覓的知音。
隻是,可惜……我和她不是同一種人……我走的路,她走不了。正如她的天空,我拚了命也飛不進去。
她的夫君來了。
竹謙益趕來救她,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我回頭看她,冷聲諷刺,不覺間帶了酸味兒,“你有個好夫君。追上來的時辰比我預想早了不少。為了救你,竟出動了這麼大的陣仗,隻怕世間從此又多了一段佳話。”
她露出了大喜之色。驀地,竹謙益這個男人,讓我湧現了恨意。我問自己,佟蝶愛他,慕容植語也愛他,我看重的兩個女人都愛他,憑什麼?
慕容植語,趁我失神之時毅然跳入了春涼的河裏,她怕我以她要挾竹謙益,而我,本沒有這種打算。
我霎時升起一種衝動,佟蝶的仇,今天我便替她報了!
我飛躍上船,淩厲如魔,毒劍所指無人膽敢靠近。
對峙,我被包圍在十數劍之中。
我不動,無人動。
直至她再度出現,竹謙益分神露了破綻,我凝聚功力於毒劍之上,全力刺去。一切在瞬間發生,她不顧一切衝過來推開了竹謙益,她完全沒顧及她自己的死活。
我也完全不明白我自己做了什麼。以狠絕聞名,從沒失過手的天下第一殺手,竟憑著直覺強行收回了那夾帶雷霆之勢的一擊。那一擊收回,未及散開的內力重創了我自己。我吐血之時,隻來得及看她一眼,眼底全是複雜的迷惑。我想知道,為何為了她,我會不顧自己的死活收回那一擊!
我分明知道,收回那一擊,我離死,就不遠了。
為什麼?!
眼角瞥到十數柄脫手飛來的長劍,我知道,其中有一柄即將要了我的性命。我來不及找到答案,已然中劍跌入混濁的河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