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8章(2 / 2)

“夫人,王爺何時能醒轉過來?”榮沐見我神情變暖,追問。

我抬頭看了看他,他的表情相當平靜。似乎在我剛剛抵達軍營之時,他原本緊繃的心弦就已經鬆開了。看來,他對我非常有信心,認定了,隻要我能及時趕到,謙益就一定入不了鬼門關。

我低頭仔細檢查謙益的傷情,隨口答道:“大約三日之後。”

“三日?”榮沐輕呼,急問,“夫人可有法子令王爺在兩日後醒來?”

“兩日?為何?”

榮沐道:“夫人明鑒。兩日後越王的主力會經由此處奔襲帝都,正是截而殲之的好時機。戰機稍縱即逝,若是兩日後,王爺不能出現在戰場上,我方士氣必衰,敵方士氣必漲。那麼,此前所做一切努力定會功虧一簣,帝都自此陷入危難。是以王爺在昏迷之前不得不特命屬下請來夫人,望您能助他一臂之力。”

“他?……”讓我來,是他自己的意思?我呢喃,“辦法不是沒有,隻是……”那意味著,兩日後我也必須上戰場。謙益眼下的情形,隻有以梅花八針刺穴方能讓他在不傷身體的情況下提前清醒。但那也隻能維持一個多時辰,那點兒時間頂多夠他在戰場上擺開陣形。若想繼續保持清醒,就需我再度施針。

可是……戰場,親臨戰場,我能辦到嗎?昔日淼水國的複位之戰已叫我領教過何謂驚天地泣鬼神的血腥。曾經以為自己的心早麻木了,如今才發覺麻木隻是一層脆弱的保護膜,畏懼與嫌惡卻是深入骨髓裏的。

瞥了眼謙益,對上榮沐不容我拒絕的懇切眼神,我狠命咬了嘴唇,甩了甩頭,道:“他會清醒的,兩日後。”

不再搭理榮沐,我招呼了磬兒協助我重新處理謙益身上的傷。幾乎一整夜,在重複瑣碎的清洗、上藥、包紮的動作。謙益身上的傷口,深淺不一,位置集中在胸腹部。所有傷口都被細致處理過,手法嫻熟到位。但軍醫們使用的外傷藥,雖對止血有很好療效,卻不利於他快速清醒。

兩日後,低沉悠長的集結號在廣袤的曠野上吹響。

我親手為謙益係好輕袍的綁帶。他的身體恢複不錯,但仍舊十分虛弱,承受不住幾十斤盔甲的重量。今日的他,看上去隻是一個麵色蒼白、溫潤儒雅的書生,如果主動忽略他眉宇間那份獨有的銳氣與霸氣的話。他將我摟進懷中,溫熱的唇在我唇瓣印下深情一吻。

“丫頭,對不起……”

“不要說。”我用手指封住了他的唇,“你沒有對不起我,你是我的夫君,能與你並肩,助你作戰,我很高興,真的。”

“丫頭別怕,一切很快就會結束,相信我。”

我壓住心頭的慌亂,淺淺一笑點點頭,“我相信。”我知道他有千萬個不願意將我卷入這場戰爭,然而我又實實在在被卷進來了,他也無可奈何。

自他醒來,我與他的對話總共不超過十句,但我卻覺得他已跟我說了萬千句。似乎大戰在即,我終是體會到了什麼是心靈契合。有些話不一定要說,但即使不說,彼此也一定明白。他是不願我上戰場的,雖然他並沒說出來。

他需要頭腦清醒的指揮至關重要的這一戰,所以,縱使再害怕,我也願意陪他上戰場。而且,我相信,他對今日一戰必已有了十拿九穩的把握,勝算極大。

榮沐進入大帳的時候,我已經換好了侍衛親軍的戎裝。盡管戎裝被改小過,然穿在我身上還是有些顯大。我不會騎馬,甚至畏懼騎馬,是以,榮沐為我安排了一個牽馬的騎兵。此外,哥堅持在我身後保護我的安全。老實說,我雖是微笑著上馬,不欲讓任何人看出我的畏懼。但事實上,從軍營到戰場的場景轉移,我根本不知道是如何實現的。

隻記得一身素色輕袍的主帥策馬來到集結完畢的軍隊前,激情萬丈的說了些什麼,唯聽得“奮勇殺敵、建功立業”一句。而後帥旗高展,兵戈鏗鏘,馬蹄攢動,再然後天地間的生靈都以驚悚的姿態四下逃竄。十一月的草原,有些荒涼的味道,勁風中帶足了寒意,清晨的暮靄在寒風中有了冰菱霜片的淩厲。

我緊張的坐在馬上,謙益在我身側,時不時微微傾身安撫我。

我們身後是三排適於遠程開道的弓兵,弓兵後是衝鋒陷陣的兩萬重裝步兵,謙益說他的殺手鐧是騎兵,但我沒有看到。遠眺對麵,半裏地開外是黑壓壓的數萬敵軍,依陣形判斷數量至少是謙益兵力的兩倍以上。從我的角度看去,隻見成片的金屬反射的寒光,照得我心底刺骨的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