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出了幽靈山,我就再沒見過那個隱約讓我有些熟悉感的男人。載我的馬車上出現了一個三十餘歲的婦人,被護車的漢子們稱為十一娘。她負責照顧我的身子和看住我,除非必要,她幾乎不與我交談。
馬車行駛的速度不快。雖是星夜兼程卻花了近十日仍未結束行程。且頗為奇怪的是,馬車似乎始終沒有離開過江東王府轄地,轉來轉去,最後又轉回了靈通州,這一點從當地百姓獨特的靈通口音就可斷定。
這麼說來,莫非這群人有意拖慢行程?
如是做法,是為了躲避可能的追蹤麼?沒有固定的據點,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即便潛光有上天入地之能隻怕也難以憑空追查到我的下落。轉回靈通州,難道是所謂的,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是不是還有一種可能,劫掠我的幕後之人,因某事變更了計劃。他(她)來了靈通州,便也將我轉帶回來?又或者他(她)需以我助他在靈通州完成某項事情?
可如此居無定所,長此下去,於我是大大不利。馬車再豪華畢竟是馬車,顛簸之苦更是於我身子有害。
無奈之下,我隻得趁人不察,以銀針封穴製造病態脈象,以假病和養身安胎之名謀求走下馬車入住客棧的機會,以便留下線索使潛光能早日找尋到我。我猜想,那個神秘的幕後之人大抵不會讓我在此時出事。
兩日後,當幾名當地名醫皆言辭鑿鑿的斷定,我若再受旅途顛簸之苦,不出幾日勢必有性命之憂時,馬車終於停在了一處院落的偏僻小門前。
這時,已是半夜,十一娘半攙半拽的拉我下車,說地方到了。由小門入內拐進抄手遊廊,遊廊中每隔數十步便高掛兩隻燈籠照明。燈籠光下,一座宅院的格局形貌漸漸顯露出來。似乎一牆之隔的前院正經營著皮肉生意。時過子夜,想來除了青樓妓院,別處定然不會這般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間雜歌舞浪聲靡靡之音。
不一會兒,十一娘領著我到了一處偏院門口。院門打開,出來一個睡眼惺鬆的鼠目老頭。
老頭見是十一娘,瞥了我一眼,啞著嗓子罵道,“老子當是哪個瘟神活得不耐煩了,半夜鬼敲門。原來是十一娘,快些進來吧,杜爺傳了話,說是你到了,主子才能放心。”
十一娘緊然問道,“主子也來了?”
老頭搖頭,“主子是謀大事的人,哪得空來這裏?”
“那杜爺呢?”十一娘大步跨過門檻,“可在院中?”
老頭道:“杜爺出去了。說是主子剛遣人傳了話,明兒有位貴客要來,讓杜爺親自張羅安排。”
十一娘識趣的不再問下去。入院安排了我的食宿,派了幾個丫鬟伺候我沐浴,吩咐她們仔細伺候著,自己便離開了。
是夜無事。
翌日,我從伺候的丫鬟口中得知,此處當真是靈通州靈通縣頗具規模的一家青樓的後院。老板姓杜,四十餘歲,人稱杜爺,算是當地有名的富戶。可是除此之外,她們對這裏也一無所知。因為她們被買進來不過月餘光景。
接下來幾日,我幾乎被幕後之人遺忘在了這深深庭院之中,與世隔絕。
這日午睡醒來,聽得幾名丫鬟正在外屋私語閑聊,說到興奮處,聲音漸漸大了上來。
一人道:“……前院這下子真是熱鬧的緊。說是頭牌之間都打起來了……”
“可不是,說也奇怪了,那些姑娘,往日裏不到天黑見不著人影。可這幾日來,大白天她們也不睡覺了,畫得跟鬼似的,整日淨在後院裏頭晃悠,就巴望著能被沈公子瞧上一眼,從此草雞飛上枝頭變鳳凰。”又一人取笑道。
一個年齡最小的丫鬟不解,“昨兒我在園子裏還見過沈公子,也不是頂俊美的人啊……”
“你當那些姑娘是衝著他的人去的?”一個頗顯沉穩的丫鬟道:“她們的眼尖著呢,我跟人打聽過了。沈公子出手豪闊到日擲萬金。有人說,就是他家的仆從奴婢穿的衣裳,那都是上等的綢緞質地。前日,他單單煮一壺茶,就要用最好的爐子最好的泉水,花的銀子都夠咱們吃上一年了。”
“真的?”餘下幾人齊抽氣,驚歎聲中淨是羨慕。
我心中一動,沈公子,沈財神?豪闊異常,煮茶……難道,他會是隋若執?
丫鬟接道:“可是富貴人怪脾性還真多。這個沈公子就更奇怪了。聽說他放著自家最好的客棧不住,住來這裏為的是找姑娘。可前院那麼多姑娘他見了也不少,偏是沒留下一個伺候。”